“這位先生大概是在酒桶裏思考出來的吧?”

“畢達哥拉斯說:‘天下可畏者有三:火,水,女人。’”

“想不到希臘的哲學家們竟然會說出這般迂腐的話。讓我說的話:天下無可懼之物。入火而不燃,落水而不溺……”獨仙隻說到這裏便詞窮了。

“遇女子而不迷。”迷亭伸出援手。

主人接著讀下去:

“蘇格拉底說:‘駕禦女人,是人間最大難事。’狄摩西尼曰:‘如欲困其敵,其策莫過於將小女贈與敵人,可使其日日夜夜因家庭風波而疲憊不堪,無力再戰。’塞內加將婦女與無知看成世界的兩大災難;馬卡斯·奧裏歐斯曰:‘女子之難以駕馭,有如行船。’普路托斯說:‘女人生來喜穿綾羅綢緞,乃因以此飾其秉性之醜之陋策。’瓦勒裏烏斯曾致函其友,告之曰:‘天下決無女人幹不出之事。但願皇天垂憐,勿使君墮入女人算計之中。’又曰:‘何謂女子?豈非友愛之敵乎?豈非無可避免之苦乎?豈非必然之災害乎?豈非自然之誘惑乎?豈非似蜜之毒乎?如棄女人為無德,則不能不說不棄女人尤可譴責。’……”

寒月說:“已經足夠了!先生。恭聽了這許多褒貶愚妻之語,已經無話可說啦。”

主人說:“還有四五頁,聽我都讀給你,如何?”

“差不多到此為止吧,嫂夫人也快回來了。”迷亭打趣道,話音剛落,忽聽夫人在茶間裏叫女仆:“阿清!阿清!”

“麻煩了!我說老兄,原來嫂夫人在家啊!”

“嘿嘿嘿……”主人笑著說,“我才不管呢!”

“嫂夫人!嫂夫人!什麼時候回來的?”

茶間裏悄然無聲,沒人答話。

“夫人,剛才說的話你都聽見了?啊?”

依然沒人答話。

“剛才說的並不是你先生的想法,是十六世紀的一個叫做納西的人的學說,你就放心吧。”

“我才不懂這些呢!”夫人遠遠地回了一句。寒月嘿嘿地笑著。

“我也不懂哩。對不起嘍!啊,哈哈哈……”迷亭也無所顧忌地笑了起來。

這時,聽見大門嘩啦一聲被人拉開,也不叫門,就邁著咚咚的腳步走來,猛地把客廳的紙門一拉,於是露出多多良三平的臉。

三平君今日不同以往,身穿雪白襯衫、嶄新的大禮服,這已然非同尋常了,何況他右手還提著沉甸甸的四瓶一捆的啤酒,往鰹魚旁一放,也不說話,噗通一聲坐下,而且盤腿一坐,一副武士的架勢,叫人刮目相看。

“先生近來胃病好些嗎?就是因為總是悶在家裏,才不好的嘛。”三平說。

“倒也沒有特別不好。”主人說。

“這還用說嗎,麵色不佳呀!老師的臉色發黃哪。近來正是釣魚的時候。從品川租一條小船……我上個星期天曾去過。”

“釣了些什麼?”

“什麼也沒釣上來。”

“釣不上來也有意思嗎?”

“養吾浩然之氣呀!先生。怎麼樣?各位去釣過魚嗎?釣魚可有意思呢。在廣闊的海麵上,乘一葉扁舟,隨波漂浮……”三平毫不發怵地跟所有人說。

迷亭回應:“可我想在小小的海麵上乘一條大船自由馳騁呢。”

寒月搭腔:“既是垂釣,不釣上些鯨魚或是人魚來,就沒什麼意思了。”

三平說:“怎麼可能釣上那些東西呀?文學家就是缺乏常識喲!”

“我可不是文學家。”

“是嗎?那你是幹什麼的?像我這樣的公司職員,常識是最重要的。先生,近來我的常識越來越豐富了。在那種地方就職,自然是‘近朱者赤’,不知不覺就變成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