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懼、饑餓和寒冷像無數條毒蛇,吐著火信從頭到腳纏繞著已經疲憊不堪的張大鵬。木塔外,天氣越來越壞。陰風混合著雪花,夾帶著陣陣呼嘯聲在陰暗的小木門前遊蕩。
張大鵬感到身體一陣一陣的發冷。身上的衣服被剛才猛追他的那些孤魂野鬼的利爪撕扯的一片一片的。借著門外投射進來的微弱的光亮,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衣服,簡直就跟沿街乞討的叫花子穿的破棉爛襖一樣。
這叫怎麼回事啊。張大鵬一直沒弄明白。
低頭再看看手裏拿著的那個發黃的《日誌》。一心要探個原委的張大鵬,瑟縮著身體,靠在木塔邊的一個角落,仔細的翻看起這本《日誌》。
日誌
三月二日
火廖窪村、大西村、旗善村及四方信眾捐助,重修山門及菩薩殿、佛祖大殿。
四月十五
募的資金重修僧舍十間。圍牆三處。
五月十五圓日
四方信眾隆重恭迎佛祖金身安放蓮花座。各菩薩殿諸天菩薩金身同日貢奉各殿蓮花座。
七月十五
小法會。誦經。天大雨。去俄西,路遇一女上吊。既救下。尙有氣息。送寺院救助,療傷。
張大鵬快速翻過有關寺院的一些日常事務記錄,找到所有的關於周倩在這座小絨布寺裏的記錄。心中有了一個大體的概念。
原來周倩曾在那條通往小絨布寺的山路上上吊自殺,被過路地小絨布寺住持羅布丹增喇嘛救下,並將她送到寺院療傷和調養。一個月後,周倩恢複了健康。
寺院的喇嘛們為寺院該不該收留一個漢族女子而發生激辯。幾乎寺院所有的喇嘛都反對將周倩繼續留在寺院裏。隻有住持羅布丹增喇嘛堅持將周倩留在寺院。過了沒多久,在一次法會上,喇嘛們又向住持提反對意見。要住持趕走周倩。理由是一個漢族女人留在寺院會破壞寺院的名聲。
無奈,羅布丹增喇嘛聯係火廖窪村的小學,讓周倩去那裏教學。
其後,周倩離開小絨布寺去了火廖窪村教學,又發生過什麼?日誌沒有記載。
周倩,那個有些內向,漂亮的女孩。那個在大學和自己有過一段簡短的愛情的同學。那個曾經和自己發生過關係的女孩。怎麼回跑到這裏來。又怎麼會上吊自殺?
看到這裏,張大鵬一頭霧水。
他也在心裏責備自己。無論如何,周倩的死都和自己有某種關係。
臨畢業的那晚和周倩為工作去向,兩個人第一次在張大鵬的宿舍發生了爭吵。
“我們一塊回我們老家陝西吧。我父母都在那邊。”張大鵬對周倩說。
“回我們四川。不去你們陝西。”周倩說道。
“我說你講點理好不好。我父母在那邊呢。我還要照顧他們呢。”
“你也講點理好不好。我的父母呢。他們還在四川。我跟你去陝西,他們怎麼辦。再說我父母也不同意我跟你去陝西。”
“那你要是不願意跟我去陝西,那你就回四川。我回陝西。”
“你回陝西,不跟我回四川?”
“我不喜歡四川,不喜歡你們那個地方。我不去那裏。”張大鵬態度堅決的說道。
周倩眼眶裏包含著淚水,問道:“你回陝西,那我怎麼辦?”
張大鵬沒理會周倩,依然態度強硬的說道:“要麼你跟我回陝西,要麼你自己回四川。我不去那個地方。”
“我回四川?我一個回四川?”周倩輕綴起來。“你不跟我去?”
張大鵬有些不耐煩的說:“我說過我不去你們那裏。怎麼啦。”
“你還有沒有一點良心?”
“我怎麼沒有良心。”
“我們倆已經有了那個——?”
“有了又怎麼樣?那也是你自願的。我又沒強迫你。”
聽了張大鵬這句話,周倩臉氣得鐵青。“張大鵬,你——你——。還要臉不。”說著,周倩上去冷不丁的給了張大鵬一巴掌。
張大鵬伸手抓住周倩搜弱地胳膊,一把將周倩推倒在地上,轉身就走出了宿舍。
身後穿傳來周倩哭罵聲:“張大鵬,你個王八蛋——。”
自那以後,張大鵬回到了陝西。周倩去了四川。兩個人再沒有聯係過。
“沒想到,十幾年了,周倩她——。”張大鵬才自言自語的說到這,就聽見木塔外麵傳來一陣哭聲。張大鵬抬頭向木塔門外望去。門外陰暗的雪地上,一個男孩坐在那裏,低著頭正“嗚嗚”的哭泣——。
那個男孩就是自己在山路上遇見的那個男孩。
就在這時,男孩抬起亂蓬蓬的頭,從那髒亂的頭發下麵,露出一雙詭異的充血的眼睛。陰冷的朝小木塔內張望——。
張大鵬一陣不寒而栗。他順手將那個發黃的日誌放進小鐵盒裏。轉身蹲在木塔的一處較暗的角落裏。關注著門外那個詭異的小男孩的舉動,等待時機,逃離這個恐怖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