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新新電影時期的台灣公路片
學術論壇
作者:張競文
[摘 要]台灣公路片是在台灣新新電影時期浮現的本土化類型範式,是好萊塢經典樣式同本土化創作實踐的有機結合。台灣公路片在實踐中建構了一套本土化的公路片敘事策略與框架,將本土化美學觀融入好萊塢公路片樣式中,將好萊塢公路片的影像符碼同當代台灣的曆史現實、審美趣味相締結,創作出一批連綴台灣社會現實與曆史脈絡的影片,摸索出好萊塢公路片樣式本土化的生存模式。本文試圖探求台灣公路片的本土化創作表征及其內含的後現代美學意蘊。
[關鍵詞]台灣新新電影;公路片;本土化;拚貼;解構
台灣新新電影時期始於1987年。新電影運動工作者在1987年發表“台灣電影宣言”,宣告新電影運動的結束。至此之後的台灣電影便被學界統稱為“新新電影”。新新電影沒有共同的行動綱領、統一的創作規劃或公開的藝術宣言,台灣電影走入了眾聲喧嘩的階段,其審美特征與其所處的後現代、後工業社會的時代屬性一致。新新電影幸獲台灣電影史上最自由的創作環境,威權審查製度解體,輔導金製度扶持,行業準入門檻降低。在權威話語動搖的新時期,創作者紛紛將自身的話語訴諸屏幕,創作出一批記錄台灣曆史、反映台灣現實、表達台灣人民情感並獲得台灣觀眾認同的作品。新新電影秉承本土化美學觀,在建構本土化影像的實踐中發展一係列本土化類型範式。台灣公路片便是其中之一。
公路片始源於美國好萊塢經典敘事。其類型範式的建立及特征同美國社會曆史背景息息相關。公路片作為晚期資本主義文化生產的實踐,以後現代的手法在電影敘事層麵嵌入美國高速公路文化以及以汽車為代表的現代工業文化,從而質詢美國的現代性。公路片的創作表征包括散文式敘事、開放式結局以及反叛型角色,其價值標準依憑嬉皮士文化,其文化內核紮根於西方自由主義,其發展流變亦同美國經濟中心向陽關地帶遷移有一定關係。如今,公路片的敘事編碼早已行之有效地活躍在各國電影創作中,但公路片作為一種美式舶來品,在他國的調用實踐中依然流露出好萊塢經典敘事技巧與美國普世價值觀。但是,公路作為公路片類型範式的核心敘事元素,其物質空間性決定了其固有的地區性與本土特色。在美式公路片的編碼係統中融入獨特的地方景觀、本土文化,便形成了一種新的公路片類型範式。台灣公路片發源於新新電影時期,創作者身處全球化客觀現實與本土化主觀觀照的十字路口,借用公路片的符碼,將台灣的環島景色與台灣社會尋找出路的集體情緒相結合,創造出一批以環遊台灣島為敘事線索,連綴當下現實與曆史脈絡的影片。本文旨在對新新電影時期的台灣公路片進行分析,探求此類型範式的台灣特色及審美 意蘊。
一、曆史:書寫與消解
公路片為它所身處的曆史時刻中的危機與權力關係提供了一個探索空間。縱觀公路片的曆史,它不是流行於混亂與反叛的年代,比如美國大蕭條時期,就是興盛於主流意識形態、致力於創造逃避、對抗想象圖景的年代。[1] 台灣電影創作長期泛政治化,曆史影像往往作為某種政治宣傳工具而存在。但新新電影卻獲得前所未有的寬鬆環境。在台灣公路片中,曆史背景或為創作動機,或為敘事內核。這也正是公路片類型範式本土化的依據所在。
台灣公路片最突出的敘事特征便是“環島遊”與溫情化敘事策略。正如美國公路片的特征在於東西向橫貫美國大陸,“環島遊”直指台灣地域特色。台灣絕大部分管轄範圍都位於台灣島上,在政治文化層麵上,台灣島也常被用於指涉整個台灣。因此,“環島遊”包含了如下兩個意蘊:一是意指走遍台灣,二是指明起點與終點的同一性。如《練習曲》裏男主角阿明從高雄出發自東向西環島再回到高雄,以及《不老騎士》裏老年騎行隊從台中出發環島13天再回到台中。“環島遊”從命名上即可看出預設的目的性,而環形路線也將旅途界定在固定的方向與線路裏。設定為“環島遊”的台灣公路片由此呈現出同美國公路片截然不同的麵向。從敘事層麵而言,台灣公路片以“環島遊”為線索,描述沿途的風土人情,以回到起點為終點。而美國公路片則是指向未知的方向與目的,並以這種不確定性和神秘性主導美學風格,重在描寫沿途見聞的危險性。台灣公路片則轉而描寫充滿人情味的沿途見聞,尤其熱衷於樂善好施的原住民群體。台灣公路片關於公路片經典樣式的折中與改寫,正凸顯出了自身獨特的類型範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