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月低垂。
明亮、瘦消而又淒涼。
槍神無生石像般挺立著,挺得比他手中的槍還要直。
空空洞洞的眸子沒有一絲情感,槍頭般盯著、戳著天邊,天邊白雲悠悠,順從著冷風緩緩扭動、變幻。
柳銷魂輕撫著他的臉頰,嘶叫著,“他一定還沒有死。”
孤鷹不語,更不敢麵對。
她眸子裏淚水已更多,“他一定還有救。”
柳銷魂忽然凝視著孤鷹,“是不是?”
孤鷹不語。
他孤孤單單的走了過來,孤零零的盯著無生。
樓上的燈火更加明亮,窗紙上已現出幾條人影在晃動,修長、結實的軀體,發絲高高的挽著,上麵一動不動的插著一個發簪。
峨嵋派門人已驚醒。
孤鷹忽然輕撫著柳銷魂,“我們先走,他們已起來了。”
他的聲音很輕,動作卻很快。
“誰來了?”柳銷魂並沒有看到什麼人,已被孤鷹忽然拉走了。
水缸忽然在冰雪中極速滑動,這一推的力道很大。
孤鷹實在很明白,如果想令柳銷魂離開,就一定要將無生也帶走。
他們之間並不是戀人,也不是親人,可是柳銷魂對他的那種情感,也許比他們更真誓,也更熱情。
這種情感實在很奇怪,不但令人無法相信,也令人無法理解。
孤零零的軀體已在冷風中穿梭,無論是江湖中什麼樣的人,帶著一個女人,又帶著一口結上冰的超級大水缸,都很難跑得快,他們也不例外。
冷風中一個人遠遠的停在前麵,冰冷的臉頰,冰冷的眼眸,冰冷的憤怒之色,冰冷的喘息著。
也許隻有這樣的人,才可以令峨嵋弟子的臉上冷冷冰冰,沒有一絲情感,也不敢有情感。
冷劍師太已不停喘息,似已極為疲倦,極為無力。
拂塵驟然間抖得筆直,驟然間變成一口百煉金剛、寒光閃閃的利劍。
孤鷹孤零零的站著,孤零零的盯著冷劍,不語,也不動。
柳銷魂緊緊的抱住水缸,似已一刻也不願分開。
冰冷、無情的寒風懸崖間陣陣呼嘯,更顯得淒涼、陰森而又猙獰。
冷劍冷眼冷盯著柳銷魂,笑意漸漸已更加瘋狂、凶狠,她笑得實在不像是人,仿佛是一頭久已被饑餓、風寒、冰雪所折磨的野鬼。
孤鷹孤零零的盯著冷劍,“你是峨嵋師太,冷劍?”
冷劍冷笑,冷盯著孤鷹,冷盯著孤鷹握劍的那隻手,遠遠的站著,實在不願靠近。
這隻手仿佛不是很善良,仿佛隨時都可以做出不善良的事來。
“是的,你眼光不錯。”
孤鷹點頭,盯著她的手,“你是用劍的?”
冷劍眼中已現出了光,冷光,“是的。”
孤鷹點頭,盯著她臉上每一根老肉,“那你也是女人?”
這句話說的很奇怪,也很滑稽,仿佛生怕她不是女人似的。
冷劍不懂,臉頰上每一根老肉仿佛已因憤怒而變得輕輕跳動,卻已點頭。
孤鷹也笑了,冷笑,他的笑意比寒風更冷,“我不殺你們。”
冷劍不懂,這人說出來的話,令人明白的並不多。“你為什麼不殺我們?”
孤鷹冷笑盯著她的手,她的拂塵,沒有一絲異樣的表情,“因為你們很可憐,我不想殺一群可憐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