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頭鍘盯著漆黑的夜色,血紅眼珠子竟變得說不出的昏暗而疲倦。
“你知道兩大勢力在暗鬥?”
“是的,我還知道你也在。”
“你並沒有去出手?因為你知道我一定會殺了他?”
“是的,可是......。”
“可是你錯了,我並沒有殺他。”
狗頭鍘麵對無生,他的神情顯得不安而憂慮,“你為什麼不殺他?”
空空洞洞的眸子忽然盯著、戳著夜色,“我是不是應該殺了他?”
夜色裏沒有光,沒有星星,沒有月色,隻有寂寞、空虛,令人厭惡、厭倦的那種寂寞。
“我有一點想不通。”
無生不語。
“你為什麼不殺了銀針公子?那可是時刻想殺死你的人?”
無生不語。
“你是不是忘了那些斷魂針?從你到長安街的那一刻起,你就沒有離開過這些?”
無生不語。
“你的性命時刻都在懸著,就因為他。”狗頭鍘冷冷盯著無生,盯著那杆漆黑的槍,“這樣的事還不能令你出手?”
十幾個人沒有一絲動作,臉上更沒有一絲表情,直愣愣挑著燈籠,直愣愣站著。
這兩人所說的一切都很難令他們有一絲改變。
冷風中已有一種奇異的聲音,仿佛是哭泣,又仿佛是嬉笑,忽大忽小,忽高忽低。
這十幾個人眸子裏已現出懼怕之色。
無論是什麼人聽到這個,很容易聯想到可怕、恐怖的畫麵。
狗頭鍘忽然走向破廟,不再看無生一眼。
他離去,十幾個燈籠忽然也離去,卻並沒有跟著狗頭鍘。
天地間一片漆黑。
無生停在狗頭鍘不遠處,似已與這令人發瘋、寂寞的夜色融為一體。
第三層石階上忽然亮起兩盞燈,仿佛是夜色裏精靈的眸子,奇異而明亮。
破舊的衣衫,破舊的人,破舊的每一隻手僅有兩根手指,這人破舊的仿佛是上帝丟下來的垃圾,醜陋、拙劣而詭異。
無生見過這人。
這人居然還活著?這是什麼地方?狗頭鍘為什麼要過來?
狗頭鍘忽然將那兩粒鬼火握起,盯著無生看了看,“你是不是想要進來?”
“這是什麼地方?”
狗頭鍘笑了笑,走了進去。
無生也跟著進去。
他來過這裏,本該對這裏很熟悉,可是這裏已有了變化。
外麵破破爛爛的,裏麵卻極為精致的。
破舊的簾子拉開,五彩霞光縷縷飄出,裏麵兩個貴婦柔笑著走了過來,柔盯著狗頭鍘,柔摸著狗頭鍘,柔聲說著,“你早該來了。”
狗頭鍘笑了笑,又看了看無生。
一個人忽然迎向無生,柔柔的笑了笑,柔柔靠近無生,柔的仿佛是春風,說不出的歡快、嫵媚。
無生並沒有什麼特別的動作,隻是看了他一眼而已,這貴婦臉上的笑意忽然凝結,忽然一屁股坐在地上。
她竟被無生驚嚇到了。
狗頭鍘笑著將她抱起,笑了笑,“你們一定沒見過這樣的人。”
“這人好特別。”兩個婦人嬌笑著。
“哪裏特別?”
“哪裏都特別,我說不出。”
狗頭鍘笑著,“你是不是很喜歡這樣的人?”
懷裏貴婦嬉笑著點點頭,“是的,可是也很怕。”
“怕才夠刺激,是不是?”
貴婦點頭。
房間並不大,極為整潔、明亮。
兩張長案並不高,地下鋪的貂裘並不小,案上擺滿了酒菜與水果。
這裏每一件物品幾乎都是極為精致、新鮮的,這裏女人笑的幾乎都是極為熱情而歡快的。
狗頭鍘眸子裏倦意漸漸已消失,漸漸變得亢奮不已。
他竟已喘息,而他懷裏的貴婦仿佛並沒有做什麼動作。
“這裏是什麼地方?”
“神仙窩。”
無生忽然轉過身,走了出去。
狗頭鍘看著他石像般離去的背影,不竟暗暗歎息。
外麵的冷風更冷,也更令人寂寞、空虛。
在外麵漂泊的無根浪子,在這個時候豈非都在忍受著孤獨、寂寞的折磨。
披風在冷風中劇烈抽動。
他是不是也在忍受著?
槍沒有動,人也沒有動,簾子裏已伸出一隻手。
破舊的簾子,修長、纖細而嫩白的手,每一截手指都那麼的柔美而勾人。
她已在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