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子無論流浪的多遠心中多少都會有一絲牽掛。
但生命的旅途卻讓人永遠無法在原地停留,一曲羌笛也隻能安撫那顆早已一半堅毅的心。
沒有了真摯的關懷,也沒有交心的理解,甚至連安撫療傷的手也沒有。
所以人的一生不光要學會理解,更要學會讓自己強大到可以適應身邊的一切。
江湖是一路不歸的,一旦踏入就無法走出,熊瀟不例外,熊瀟身邊的人更不例外。
熊瀟自出世以來對身邊的人其實也了解並不多,他隻知道兩種人,一種是仇敵,另一種是朋友。
要做他的敵人是件既危險又有趣的事情,可別人一旦了解了他便不願做他的敵人,而更願意做他的朋友。
做熊瀟的朋友其實很容易,隻要你給予他足夠的尊重。
哪怕是一杯酒也可以讓熊瀟心中充滿感激和重視。
這並不奇怪,如果你也做過奴隸且很少有朋友的話,你或許也會這樣做,有時甚至更糟糕。
熊瀟能有今天也是因為朋友,雖然他的朋友現在並不多,但他相信或許有一天滿天下的人都可以成為他的朋友。
即使他的朋友很少,他卻從不願讓自己麻煩影響到自己的朋友。
當然更重要的一方麵是熊瀟很少會遇到麻煩。
所以他會出現在如今大明最大的書院之中,朋友雖少卻好過沒有,麻煩雖多卻總有解決完的時候。
當熊瀟與範慍再見麵時他們依然是朋友,更似是遊子重返故鄉的感覺。
範慍反倒不像個願意接待歸途浪子的長者。因為他手上的的事已讓這個失去唯一兒子的長著變得更加憔悴,他的前任直言上書被罷免後便將所有的擔子一並扔個自己。
更諷刺的是東林書院的門口還掛著“風聲雨聲讀書聲聲聲入耳,家事國事天下事事事關心 ”這幅對聯。
習武者以武報國,為學者以文正國,可如今的朝堂隻不過是那些奸佞小人撒出彌天大謊的的地方罷了。
熊瀟一拳狠狠砸在範慍的書桌上,將桌子砸的粉碎,道:“難道你想眼看著這大好山河葬送在那些小人的手裏?”
範慍背過身去,歎息道:“沒錯,我不能那樣做,而且它早就毀了。”
熊瀟強壓心中怒意,說道:“我再問你最後一次。”
範慍卻實在不知如何答複,在他看來,這樣的衝動不過是一群趕著赴死前的最後宣泄,甚至隻能是一種盲目的獻身罷了。
熊瀟似已得到答案,轉身朝著門外走去,臨走前他終究還是忍不住,道:“你們的苦心我明白,隻是逃避隻會讓那些人的氣焰更加囂張,這點是我作為一個男人無法容忍的事。”
範慍忽然擋住熊瀟,道:“既然來了我便不能輕易讓你去送死。”
熊瀟雙目在那一刻煥發出神采,道:“那是我的事。”
範慍重重拍了拍眼前這個充滿血性的年輕人道:“我知道你現在已經有了家人,有了家人的男人是不應做出這樣的事的。畢竟我也曾有過家人。”
熊瀟冷笑道:“那也不無所謂,反正如果大家都沒有了又哪裏會有小家?”
範慍指著那幅頗有諷刺的對聯,又道:“你可知道我為什麼會被安排到這裏?”
熊瀟順著手指看了一眼,一字一句道:“不知道,但這幅對聯似乎並不應該掛在這裏。”
範慍無奈的搖了搖頭道:“他一開始就知道我要殺他,可他卻並沒有報複我的意思,而是將我擱置在這最安全的地方。”
熊瀟淡淡的說道:“最安全的地方也是最危險的,絕境本就可以激發一個人的潛能。”
範慍避開熊瀟的目光,道:“像我這樣的人殺戮不比你少,論厭煩我也不比你少,況且解決這一切還有更好的方法”
熊瀟詫異的問道:“什麼方法?”
範慍微笑著道:“將大樹的根須拔去整棵大樹就會死亡,唯有等到春天來臨長出新根嫩芽的時候才會帶來新的樹葉。能造就苦難的人,想必也是最了解苦難根源的人。”
熊瀟反而大笑著道:“好一個破而後立,好一個蓄勢待發,你何以這麼肯定?難道還要犧牲更多?”
範慍那鐵塔班的身子微微晃動了幾下,道:“該睡覺的時候睡覺,該想事的時候想事,留下來你會知道答案的。”
言罷便朝著睡覺的地方走去,熊瀟跟在範慍身後,一邊走一邊思索。
新的東西難道就可以一帆風順嗎?
那也未必,就算是同在一條繩子上螞蚱為了生存也會相互撕咬。
但凡牽涉到很大利益時最好躲的越遠越好,如果不能也至少將自己當個死人,死人永遠不會再去計較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