奕譞把果興阿劫奪肅順這個壞消息帶回北京之前,皇太後和恭親王已經忙的腳不沾地了,因為擺在他們麵前擺著組成一套新的政府班子這個當務之急。他們得完成對權力的重新分配,並且及時接收八大臣的權力,以免形成權力真空。
顧命八大臣全部去職,軍機處原來的五個組成人員中,除了一個文祥外,就有四個在顧命大臣之列,所以作為中央政府的行政中樞,此時的軍機處事實上已經癱瘓。當然人事安排的根本原則是早就定了的,那就是這個新政府班子必須是以恭親王為首的,這也是慈禧太後與恭親王之間的“交易”所在——恭王既已實現諾言,全力將顧命八大臣以及他們所代表的製度推翻,把兩宮太後扶上垂簾聽政的寶座。現在“革命成功”了,就該兩宮皇太後來兌現自己的承諾了。
因此恭親王無可爭議的成為了新政府的首腦,也就是俗稱的“軍機領班”。但光是個“軍機領班”,也還不足以“酬庸”他的勞績,於是又想出個名目,那就是“加授議政王”,以示皇太後皇帝對恭親王的“倚重之深”。
為什麼不直接封個“攝政王”呢?因為大清世祖章皇帝順治即位之初,他的十四叔多爾袞就封的是攝政王,後來還嫌不過癮,幹脆來了個“皇父攝政王”。奕欣沒當上攝政王有兩個原因,第一個原因正是考慮到多爾袞的前車之鑒,多爾袞雖然權傾一時,是個真正的“無冕之皇”,但其身後的下場卻實在不太好。他剛死的時候甚至被追尊為“成宗義皇帝”,可是僅僅一個月後,他就遭到順治皇帝的徹底“清算”——不但廢黜剛給他的皇帝尊號(含廟號、諡號),還被削去原有睿親王的封爵,甚至黜去愛新覺羅的宗籍,貶為庶人。直到乾隆年間,才被部分“平反”。有這樣一個“攝政王”的先例在,恭親王自己就無論如何不會對“攝政王”三個字感興趣。還有一個原因,“攝”者“代”也,攝政王就是代行天子之權。如今皇太後既然臨朝聽政,代行天子之權的自然就是皇太後了,因此恭親王也隻能“議政”,不能攝政。
不過此時兩宮皇太後、尤其是慈禧太後,對朝廷的人事並不熟悉,幾乎就是“睜眼瞎”,想插手也無從下手。滿朝文武誰的資曆背景怎樣,誰的德行才能怎樣,她都不了解。內閣奉上諭所宣布的這個軍機處新班子組成名單,完全是由恭親王一手擬定的。分別是加授議政王在軍機處行走,和碩恭親王奕訢、太子太保文華殿大學士桂良、戶部尚書沈兆霖、戶部右侍郎寶鋆、戶部左侍郎文祥、鴻臚寺少卿曹毓瑛,一直蹦達的很歡實的周祖培,因為根本不是奕欣的人馬,被排除在了名單之外。
慈禧太後對這個名單很不滿意,不過也是沒有辦法,總不能把肅順再弄回來。因為這六個人中,把恭親王除外,起碼有四個人一眼就能看出與恭王的密切關係。首先打頭一個的文華殿大學士桂良,他就是恭親王的老丈人。唯一一個由“舊班子”留任的文祥,則跟桂良同旗同族。文祥雖然也是旗人中極其少見的能員,但此時受到重用,卻一定是出於桂良的引薦無疑,而且對付果興阿的主意都是他出的,明顯早就和恭親王有默契。再一個寶鋆,這個人好像沒什麼本事,但他跟恭王的私交非常的好,好到可以在大庭廣眾之下隨便開玩笑的地步。至於曹毓瑛,還在承德當軍機章京的時候,就與恭王有機密書信往來,為政變的成功立下汗馬功勞,明顯是奕欣安排在軍機處的臥底。此時恭王論功行賞,就讓他取代原來“肅黨”的焦佑瀛,成了“打簾子軍機”。最後就剩下一個沈兆霖,身份還算是比較“中立”的,不過背地裏是不是奕欣的人也很不好說。
奕譞把果興阿攙和進來的消息帶回了北京之後,兩宮和奕欣還真慌亂了一陣,但也很快穩了下來。等慈禧和奕欣對如何應該果興阿已經有了成算,立即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開始了對七個“階下囚”和一個在逃犯的徹底清算,一點也不拖泥帶水。鹹豐十一年十月初二日,肅順還和果興阿在河西務矯情的時候,慈禧和奕欣便諭令熱河都統春佑,將肅順在熱河的財產“密速查抄”,“毋令稍有隱匿”,同時再傳諭將肅順“在京家產,著即派西拉布前往查抄,毋令稍有隱匿”,這還隻是第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