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音從他臉麵與泥土間的縫隙傳出,很沉悶模糊,就如同地底深處傳出來的一樣,但卻是因為這一句話,他的手臂被放了下來,踩在他頭部的那隻腳也收了回去。
富國力的右手臂如同一條敗絮般反向耷拉在身前的草地上,稍一動彈便痛徹心肺。
他保持趴在地上的姿勢,側過臉去吐掉吸進嘴裏的泥土,現在的他眼球充血,嘴唇在掙紮呼吸時被尖利的沙石磨成了兩條香腸,因為疼痛飆出來的冷汗混合著泥土糊滿了一臉,哪裏還有往日的威風。
喘了幾口氣後,富國力有氣無力地說道:“龔達才提拔你上位,一是要你簽署幾份文件來遮掩他虧空公款的缺口,把罪名嫁禍到你頭上,二是希望你作為深水鎮扛把子在今晚死在雷鬆手裏,那樣青龍幫就可以借此反擊白虎幫支使雷鬆帶頭鬧出的提價計劃。”
前兩點與劉芒猜想的不相上下,隻是對於死去的雷鬆產生了點同是天涯淪落人的感覺,於是他問道:“那雷鬆也是白虎幫新提的扛把子?如果是那樣的話,那白虎幫不是與你們的計劃相同嗎?你們今晚殺死了他,那價位還是得升上去。”
富國力說道:“雷鬆確是白虎幫新近找來的水口鎮扛把子,不過他的背景十分強大,聽說是副市長雷錦添在基層調研時遺留在鄉下的私生子,所以在必要的情況下,可以用那百分之二十的利潤換取雷鬆的性命。”
劉芒當然知道他所說的必要情況就是自己答應提價的那一刻開始的,既然提價已經成了鐵板釘釘上的事,自然要一並除掉雷鬆這個大後患,反正事後可以將全部責任都推到自己的頭上。
“說說我虧空了公司多少錢潛逃?”劉芒隨口問道。
富國力猶豫了一下答道:“六千萬。”
劉芒腮部抖動了一下,道:“你們明知雷鬆是副市長的私生子還敢殺,是不是龔達才給了什麼好處你們,並且為你們安排好了退路?”
富國力道:“行動前已經打了一百萬撫恤金進我們家人的賬戶,並且在龍口鎮的江岸上安排了三台大飛接送我們前去江川市。”
劉芒想起鐵錐之前對自己說過江川市的事,不由靈機一動道:“江川市龍蛇混雜,黑暴為尊,你們三人前去沒有幫會照應必死無疑,快把你們的倚仗說出來!”
富國力見劉芒十分清楚江川市的內幕,不由更加堅信劉芒是個扮豬吃老虎的老江湖,隻是不知道是哪股勢力潛進青龍幫的內探。
他不知道劉芒究竟知道多少,生怕再吃苦頭,忙開口說道:“我們三人都有一個青龍令牌,去到江川市可以找一個叫做“精武盟”的華國幫會,那是陳九爺在數年前安插進江川市的一股老牌勢力,他們在江川市不管我們這邊的恩怨,隻要是陳九爺昔日“青幫”的成員,去到那裏都可以尋求庇護。”
劉芒聞言伸手從富國力的口袋裏摸出一個鐵鑄牌子和幾疊嶄新的鈔票來。
劉芒把牌子拿到眼前細看,發現這個巴掌大的牌子上果然盤著一條筆杆大小的龍騰浮雕。
他把牌子和鈔票都一並塞進褲袋裏,這些都是用得著的東西,不拿白不拿。
富國力見劉芒站起身來,擔心他拋下自己獨自逃走,忙開口哀求道:“大哥,那些錢和令牌我都有份,一台大飛也可以搭載很多人,你就帶上我一起走吧!我以後願意誓死為你效命,做你最忠實的仆人!”
劉芒看了一眼不遠處挖出的那個深坑,臉色冷漠說道:“現在就是你為我效命的時候。”
說完他複又蹲身下去伸手把富國力的下巴扭脫臼,往富國力的兩條大腿上分別開了一槍,把已經沒有子彈的空槍別在腰後就轉身跑下小河趟過對岸,在一條延伸到河岸處的土路周圍仔細搜尋起來。
劉芒以前混過的龍騰技校就在龍口鎮,那裏離這裏有數十裏之遙,他相信富國力把坑挖在這裏試圖把自己殺人滅口,那他準備的交通工具肯定就在附近。
果然不出他的意料,很快他就在土路邊上的一叢灌木裏找到了一輛全新的摩托車,他把摩托車推上土路就擰盡油門飆了出去。
富國力要殺他埋掉,他利用富國力吸引追兵的注意力,這是個公平的交易,誰都沒欠誰一命。
劉芒相信等白虎幫的人找到醫生恢複富國力的下巴審問出一切時,他在已經搭載著大飛在前往江川市的大海上。
還有當富國力向白虎幫招認一切後,龔達才的好日子肯定也到頭了。
……
在劉芒騎著摩托車消失在土路的盡頭後,富國力絕望地仰躺在地上直到被十數個黃衣大漢找到,在被抬回黃鶴樓的路上,富國力用完好的左手偷偷在皮帶內抽出一把薄如蟬翼的刀片來,毅然往自己的脖頸上抹去……。
有時候死也是一種解脫,落在白虎幫手裏,隻會生不如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