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文說,我是嚇你的,我才不怕呢,我常來逗她們,也玩過幾回。西城問,真的?伍文得意地笑著,真的,不騙你,有80塊錢一次的,有50塊錢一次的,我他媽一般都玩80的,年輕漂亮的,等做了半個月工,我倆就預支幾百錢,來玩玩。西城說,我不玩,我不敢。伍文說,媽的,到現在我們還是光棍,不玩不值得,我們這麼大了憑打工哪天能娶上媳婦。西城說,我們要是這樣混下去,錢都瞎花了,更娶不到媳婦。伍文說管他娘的,混一天了一日。然後,伍文朝剛才那個巷口看去,又說,預支到錢,我就來幹這個婊子,看她還敢不老實。

天一亮,西城就起來了。大學裏安安靜靜的,玉石街上走動著幾個上學的孩子,玉石河邊的垂柳在微風裏飄動著。西城的耳朵裏再次想起了羊叫聲。他想妹妹小寞如果真的在玉城,不知起沒起床。他爬上石頭堆,朝對岸的路上看。他想,也許妹妹突然間就出現在他眼前了。

伍文來叫他吃飯。伍文看到他眼睛潮潮的,也難過起來,西城,以後沒事我就陪你去街上轉轉,說不定會碰上你妹妹的,走,吃飯去。西城點點頭。

西城和伍文一副擔子,用繩子織成的網把石頭抬到河坡上。伍文個子比西城高些,在後麵。伍文把繩子盡量往自己那頭挪,西城不讓,伍文,我又不是抬不動。伍文說,後麵的人要用手穩著繩子嘛,不然蕩來蕩去的。抬了幾趟,西城提出要在後麵,伍文又不讓,哎,我說老同學,我這點苦吃得,你不用管我。說得西城心裏暖暖的。

午休的時候,伍文說,西城,我們再去轉轉吧?西城說,好的好的!

在玉石街的一個橘子攤旁,他們又看見了昨晚那個女孩,鴨蛋臉,長長的睫毛閃著銀粉似的光。那女孩本來笑微微地走著,見了他們,眼光馬上收縮起來。伍文笑嘻嘻地對她說,開始上班了?女孩理也不理,裝著沒聽見直往前走。伍文搗了一下西城,你看她裝的,媽的,一進她房間脫得比誰都快。西城推著他走,你老想這些事,走,我們去大街上看看。

玉石街盡頭是一條四車道的大馬路,兩邊的商場、酒樓連成了花花世界的樣子。伍文說,你妹妹說不定就在哪個商場哪個飯店裏呢。西城說,我也這樣想。西城和伍文踏上了一個商場的台階,伍文直往商場裏去,西城卻站住了。伍文進去又出來,問他,你站在這做什麼?西城看著自己的褲子和鞋子說,你看,全是泥。伍文也看看自己。伍文的身上也全是泥,解放鞋還裂了一個大口子。伍文拍了一下衣服,怕什麼,這商場還他媽是咱們打工人建的呢,我看誰不讓進去,真是的!西城說,我們下次再來時換幹淨的衣服。伍文說,咦,你再講究,也沒人把你當人,進不進去啊?你還找不找你妹妹了?西城說,我們就在外麵看看,門口人來人往的,更容易看見呢。伍文說,我不管你,我自己進去逛逛。

伍文進去後不久,西城又見到那個鴨蛋臉女孩了,她上了台階,微微笑的,到了西城麵前,沒有像剛才在玉石街上那樣,把目光收回去,還是微微笑的,而且似乎對著西城點了一下頭。西城趕緊低下頭,心裏湧上了一種奇怪的感覺,自己也說不清是什麼。

那女孩進去後一會兒,伍文出來了。伍文跺跺腳說,就我這破解放鞋怎麼了,還不是樓上樓下轉了一圈,你小子真沒勁。西城看他這樣子,估計剛才沒有看見那女孩,心裏竟然覺得輕鬆。伍文說,回去吧,快到上班時間了。西城走下台階,又回頭看看,又想看到那個女孩出來,又怕她出來,莫名其妙地感到一陣不安。

一晃,西城到工地半個月了。晚上,伍文說,西城,我們找老板預支幾百塊錢去。西城說,到月底就發了,不急,我身上還有幾十塊零錢,你要用先拿去。伍文說,幾十塊夠什麼,我找老板去。西城突然想起,伍文說預支了錢要去嫖的,竟然害怕起來。西城的眼前出現了那個鴨蛋臉的笑微微的女孩。

半個鍾頭後,伍文回來了。伍文一進工棚,就把一隻安全帽踢了出去,狗日的,一分錢不肯預支,說非要到月底!狗日的!說著,重重地倒在草席上。西城說,伍文,不要急,我這不是有零錢嘛,湊合著用嘛。伍文哼了一聲,你那幾十塊錢恐怕隻夠嫖老母豬……西城就愣在了那裏。

夜裏,西城被突然而起的聲音驚醒了。出現在她眼前的竟然是那個鴨蛋臉女孩。直到伍文把那個女孩用被子蓋上了,說公安抓人,西城才確信那個鴨蛋臉女孩就在他們的工棚。西城伸手去關燈,伍文一把拉住了他,不要關燈,你沒聽見外麵有腳步聲吧,那是公安,別的工棚都沒關燈,你一關,反而就引起懷疑了。西城一聽,真的有腳步聲,還有“站住站住”的叫喊聲。西城緊張地看著伍文,心咚咚跳。伍文說,我們也睡下,把她夾中間,用被子蒙著頭,誰叫也不要動。

西城躺下了,她感覺那個女孩在微微地抖。

過了一會兒,腳步聲和“站住站住”的聲音消失了。伍文爬起來,伸頭朝工棚外看著。沒事了,伍文說。西城問,真的沒事了?伍文點點頭。被子裏的女孩還是沒敢動彈。伍文對女孩說,不要怕了,你今晚就在這,天要亮了再走。被子動了一下,傳出了女孩的聲音:謝謝兩位大哥。伍文笑笑,做了一個親嘴的動作。然後,拍了一下西城的肩,朝棚子外努了一下嘴,示意西城跟他出去。

到了工棚外,伍文說話反而發顫了。伍文抖動著下巴說,西城,我們把她幹了吧?西城嚇得往後一退,幹她做什麼?伍文貼過臉說,你以為是殺她,不是,搞她一下,過回女人癮。西城說,不,我不敢。伍文說,她不敢反抗的,反抗的話,我們就嚇唬她,不聽話就扣下你,報告公安。西城還是搖頭。伍文說,那你在外頭,我進去。

伍文一進去,燈就滅了。西城就聽到了那女孩哀求的聲音,大哥,求求你,現在不行……西城感到了心中一陣疼。他咳嗽了一聲。女孩還在哀求,大哥,你饒了我,求求你!西城覺得那女孩也在哀求自己,他伸頭朝棚裏叫伍文,伍文,你出來吧。伍文喘著粗氣,沒有回答他。女孩哭著說,大哥,你救救我呀。西城進了棚子,拉亮了燈。伍文光著身子,和女孩扭在一起。伍文說,我也求求你,我太想女人了。西城又叫伍文,伍文!伍文扭過身,瞪著西城。那女孩掙脫了,一下子朝西城撲來。西城側了一下身子,女孩衝出了工棚。伍文扯過被單纏住身子,剛纏上又扯下來,指著西城吼著,我日你娘!西城看到伍文的臉上有一道血口子,西城就側著臉說,伍文,你罵吧,隨你怎麼罵。伍文穿上褲衩,大口大口喘著氣,突然間,眼皮一耷拉,往草席上一倒,哭了。西城叫他,伍文,伍文,你聽我說。伍文不理他,越哭聲音越大。

西城在床頭坐了一夜。

第二天上午,伍文沒再和西城抬一副擔子,西城隻好去叫工頭給他找人重新組合。下班後,西城看到伍文提著他的黃色行李包走向了別的工棚。

每天晚上,西城都要去街上走一走,一直走到很累了才回來。他常常碰見伍文和別人出去玩,伍文一見他就冷下臉,揚起頭,裝著沒看見。西城很是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