栗海棠雙眉微蹙,福了禮,柔聲回答:“稟告族長夫人,海棠並非栗裏長的閨女。家父乃栗族村的瓦工匠,因他常年抽煙袋,故而鄉親們給他取了個‘栗鍋子’的渾號。家母閆氏,乃閆氏族叔堂旁支家的女兒。海棠生於中秋夜,今年十歲。”
“你不是裏長家的閨女?”栗燕夫人訝然,回頭看向族長夫人,壓低聲說:“夫人,看來栗族村的裏長想要保自家的閨女,找個冒名頂替的來誆我們。”
族長夫人冷笑,招手讓老嫫嫫靠近,在耳邊嘀嘀咕咕兩句。
老嫫嫫噙著陰狠的笑,等到族長夫人吩咐完,應了一聲“老奴立刻去領人”,掀簾出去。
栗燕夫人讓身邊的小丫鬟拿一盤果子過來,說:“今兒你服侍莫大姑娘很是盡心盡力,回來又不宣功揚德,是個通透孩子。我瞧著歡喜,借族長夫人的果子賞了你吧。”
族長夫人伸手推推栗燕夫人,笑罵道:“偏生我餓著呢,才讓人做來的果子還沒進肚子裏就被你送人情。回頭,你親手下廚做幾樣還我,不好吃不作數。”
“多大的人了還跟小孩子爭吃食。你如今是族長夫人,跟小孩子搶零嘴兒,不怕傳出去惹人笑話。”栗燕夫人反推了族長夫人一下,笑盈盈地說:“你想吃什麼盡管說來,我一樣一樣做與你吃。”
族長夫人輕哼,雖然已是半老徐娘,竟帶出幾分女兒家的嬌憨。可見族長夫人與栗燕夫人的感情應該很深厚才是。
輕鬆的氣氛並沒有維持很久,老嫫嫫領著一個雪縐紗罩頭的小姑娘走進屋,空氣裏刹時浸染著名為“怒火”的味道。
老嫫嫫把小姑娘的雪縐紗撩起,露出她的真容,稟告:“夫人,她才是栗族村裏長家的閨女,名喚仙音。”
受到驚嚇的小姑娘渾身哆嗦,眼皮想抬又不敢抬。如果屋子裏隻有族長夫人,她一進門便會撲跪在地上求饒。冒名頂替的主意全是爹娘的意思,與她無關呀。
族長夫人鄙夷地冷睇小姑娘,又瞟了眼緘默的栗海棠。兩個同齡的小姑娘比較起來,心氣兒穩識大體又知禮恭謙的栗海棠更令她滿意。
族長夫人坐起來,由栗燕夫人扶著下榻。
“帶著她們,隨我來。”
“是。”
老嫫嫫跟在二位夫人身後,栗海棠和栗仙音跟在老嫫嫫身後。同年生的兩個小姑娘,一個靜如止水、不卑不亢;一個戰戰兢兢、惶恐不安。
從抱廈出來,直奔西偏殿的暖閣,走西牆下的抄手遊廊,再入專供丫鬟們走的小角門便直達暖閣。
短短的幾十步路程,走路的人各懷心思。
一隻手突然從背後拉住栗海棠的衣擺,她好奇回頭,看到裏長家的閨女欲言又止的表情。
“你是我爹花錢買來的,不能不幫我啊。”
栗仙音的聲音帶著哭腔,如果前麵沒有二位夫人和老嫫嫫,估計她早嚇得癱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栗海棠斜睇這位裏長家的閨女,冷冷地問:“你想我怎麼幫你?”
栗仙音吞吞口水,四下觀望觀望,抓住栗海棠的手腕拉往旁邊的暗處角落,她雙手合十哀求。
“好妹妹,一會兒不管誰問,你都說你才是我爹的閨女,成嗎?”
“哦,好。”
栗海棠滿口答應,連問為什麼都省了。甩開手繼續往前走,留給栗仙音一個瀟灑的背影。
栗仙音被她順從的態度迷惑了,默默地跟上去,嘀咕:“你果真這麼好說話嗎?”
“不然呢?你以為我會一哭二鬧三上吊?”
栗海棠涼涼地瞟了眼快要嚇破膽的栗仙音,抬頭看向黑漆漆的夜空,終於有一顆閃亮的星衝破層層陰雲展露微弱的華光。也許,這顆星就是莫心蘭,在天上看著她呢。
“你們兩個在磨蹭什麼呢?快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