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折蘭贈卿思(2 / 3)

院子裏站了個黑衣人,他眼露驚喜,扯了蒙麵低聲輕喚:“暮晴妹妹……”竟是靳家少主靳展雲。這一次江暮晴真正放下心來,欣喜道:“江家可好?”

“你放心,我已傳了消息到江家。”靳展雲伸手拉過江暮晴仔細打量,她別扭地抽回自己的手。真是奇怪,當初蘇折蘭抱她在懷裏的時候,她也沒這般排斥……靳展雲卻仿佛有些尷尬,收了手很快轉了話題。

“對了,那個奸賊在何處?待我一刀結果了他就帶你回去。”

她下意識擋住靳展雲:“現……現在還不行。我妹妹初雪還未找到,更事關我家的滅天劍法……你先回去,我沒什麼大礙。”

“那我便更不能留你下來……”聽到滅天劍法幾個字,靳展雲臉色沉了幾分。

屋內似乎傳來一陣輕咳。

“他醒了,你快走!”江暮晴推了一把,靳展雲無奈之下隻得飛身躍出。

然而屋內卻並無動靜,反倒是院門之外撲棱一聲,飛入一隻雪白的信鴿。江暮晴忍不住走上去,搜出了一封信。信紙上雋秀而熟悉的字,竟然是她妹妹初雪親筆所寫。

初雪親切地喚他“蘇大哥”,信中描繪了西疆大片紫色鳶尾田令人迷醉的美麗。

在初雪的描述當中,出現得最多的就是那個名叫容衡的男子。她說他們互許終身,幸福快樂,唯一的愧疚就是對不起家人,更對不起這個一路幫助他們的“蘇大哥”。

“還是被你發現了啊。”

身後低低的一聲歎氣,卻並不懊喪,反倒是有種釋然的感覺。

江暮晴回過頭來,卻見月光之下站著個單薄的身影。他的麵上還有倦容,臉色也不算太好,站在那兒卻是一派雲淡風輕的閑適之感。

“這便是你說的門戶之見?”但世代仇怨又是什麼?

“嗯。”他輕輕點頭。

江家乃武林世族,江家的小姐定然是要找個門當戶對的世族子弟婚配的。但很顯然,這個她聽都沒聽過的“容衡”,是配不上她妹妹的。

原來……那個乖巧聽話的妹妹初雪,是跟人私奔了。江暮晴有些不能接受,但又不得不承認,這遠比初雪遭遇了什麼奸佞之徒要好得多。她又看了一眼手中的信。

她……還從未見過這樣快樂的初雪。

“那麼現在,江姑娘如何打算?”他淡淡地問道。

“現在……”她的心亂得很,卻還記得不死心地問一句,“你隻是幫初雪私奔而已?你當真不是為了滅天劍法?”

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她感到蘇折蘭的眸色一下子冷下來。

“若我說不是,你肯信我嗎?”他竟笑了,“江姑娘不愧為名門之後,凡事都以家族利益為先……”

江暮晴被這話刺得更難受,半天才訥訥道:“你放心,我不會……不會阻攔他們……”

“嗯。”他應了一聲,“那麼,你可以走了。”

說完他轉身便走,沒有再多看她一眼。江暮晴向前走了一步,又停下來,看看手中的信:“這封信……”

“你喜歡拿走便是,江初雪又不是我的妹妹。”

【五】

明明終於擺脫了那個怪人蘇折蘭,但江暮晴卻覺得心裏悶悶的,腦子裏一團糨糊,總覺得哪裏不對,但又想不出個所以然來。

可江暮晴卻如何也想不到,江家竟已在一夜之間覆滅。

她……回來晚了。

昔日在江湖中享有赫赫聲名的武林世族江家,如今卻是屍骸遍地,血流成河的景象。

江暮晴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瘋狂地衝進去,顫抖地試探了每個人的氣息脈搏……絕望淹沒了她,她明明才離開不久,甚至好像昨日都還跟這些人說過話,看到過他們鮮活的笑臉。

可是現在,她的爹娘叔伯兄弟姊妹……他們竟然都變成了冰冷的屍體,似乎臨死之時還遭受過非人的折磨。這不可能!誰能在短短時間之內殺光這麼多的武林高手!她腦海之內紛亂重疊的影像突然崩破而出。

這一切——

滅天劍法!都是因為那霍亂人心,害人無數的滅天劍法!

她心中隱隱似乎有了線索,但那線索仍隻是一條細細的長線,另一頭所拴的真相卻不甚分明。然而此刻,她最依賴最無法割舍的親人慘遭毒手,她一夜之間變成了孤身一人!她該怎麼辦?

“暮晴妹妹——”

屋外似乎有人在高聲喊叫。

她無法言語,隻是將手緊緊地攥成了拳,身子卻仍舊在不聽使喚地發抖。

那聲音越來越近朝她直麵而來,將她一把擁入懷中,她終於感到了些許的溫暖。是……靳展雲?

抱住她的人聲音哽咽,語聲哀慟:“我來晚了……誰知竟已經讓他得了手!”

“他?”

“對,是他!是蘇折蘭!”靳展雲厲聲道。

江暮晴愣了愣,半天才找回自己的聲音:“為什麼……為什麼是他?”

靳展雲眸中卻盡是狠厲之色:“你可記得當年尋到滅天劍法的兩大惡人?蘇折蘭就是那那兩大惡人的徒弟……當年奪劍法之事,乃是以江家為首。蘇折蘭為了報仇,所以他才一個一個單挑當年害死他師父的那些高手!什麼江湖傳聞青年才俊對戰高手……都是掩人耳目!他是來尋仇的……現在,輪到了江家……他竟然下此狠手!他一定是想將滅天劍法再次奪走……”

“他就是……不,不會的!不可能!”

江暮晴想起每次她提起滅天劍法之時,蘇折蘭那似是哀愁又似是冰冷的眼神,還有他那淡淡的笑意,那欲言又止的表情……不,他分明對她說過的……

“若我說不是,你肯信我嗎?”

她想要信他!但此時此刻,她要如何信他?

“他……他一直都……像一個好人……”她這莫名其妙的話說出來,連自己都覺得無力。

“暮晴妹妹,你可千萬不能被那奸人蒙蔽了!”靳展雲狠狠地搖了搖她的肩膀,似乎要將她從幻夢中搖清醒,“他那是為了利用你,為了從你口中套取消息!如今江家變成這個樣子,你一定要聽我的,我會為你們江家報仇……”

“報……仇?”

“對。暮晴妹妹,我靳展雲一定會好好待你,此生絕不負你。”

【六】

蘇折蘭從昏睡中驚醒過來,想要開口喊青萍,卻猛然想起青萍已被自己趕走。

就連那個江暮晴……亦被他趕走了。

他隻好自己起身,撐著桌子緩住猛然侵襲而來的眩暈感,才慢慢睜開眼睛。

十幾年來,他為了練武,用了不少刺激潛能迅速提升的藥物,早已是外強中幹,更何況幾次對戰絕頂高手,總受了大大小小的內傷外傷。他現在這副樣子,每一日都活得極為僥幸。

好在仇已報得差不多,他總算能夠瞑目。

但不知為何,他心底的某處總覺得空缺了一塊,似乎不能像之前預想的那樣了無遺憾地離開了。

他剛露出一個苦笑,就聽見身後一聲滿是遺憾的歎息。

“嘖嘖,你竟然還沒死。”

聞言,蘇折蘭微微一笑,回過頭來。

這樣跟蘇折蘭說話的人,不用猜也知是誰。隻見那人麵上依舊掛著吊兒郎當的涎笑,但若是細看,卻能發現他眼睛中溫暖的關切。隻是一向大大咧咧的他,手中竟然拿著幾枝有些萎靡不振的紫色花朵。

見蘇折蘭注意到,他隨手就扔了過去:“送你的。”

“這是?”

“鳶尾。”來人當然就是蘇折蘭唯一的兄弟容衡,隻見他自顧自坐下來,給自己倒了一杯茶,“你可知西疆的鳶尾有何意義?”

“你不在西疆陪著江初雪,怎麼到江南來了?”蘇折蘭微微皺眉,直接忽略了容衡的問題。

“來看看你。若你死了,就順便給你收個屍。”容衡嘴裏從來沒有什麼好話,“喂喂,你還沒回答我呢。鳶尾的意義,你應該知道吧?定情傳意,以表……”

“怎麼?你這是……要與我定情?”蘇折蘭戲謔地挑眉。

容衡被這話激得一口茶全噴在衣袍上:“你別裝蒜了!青萍可什麼都告訴我了。”

蘇折蘭神色仍是淡淡。

青萍能告訴他一些什麼呢?無非不過是一些瑣事罷了。

他們第一回見到江暮晴,當然不是在塞北的那家小客棧裏。而是在花紅柳綠的江南,她著一身紅裙,氣急敗壞大張旗鼓地在各大酒樓客店查問傳說中的“蘇折蘭”的下落。

他原本是躲在暗處品茶,抬眼正對上她焦灼的雙眼。那眼睛明亮動人,不知怎的就映入了他的心裏。他漫不經心地吩咐:“青萍,去把我的行蹤透露一些給她。”

後來江暮晴中了寒冰毒掌,他氣急敗壞,心急火燎,竟失了往日的穩重。

耗盡心力冒死為江暮晴運功逼毒,等青萍尋來的時候,他已快沒了生息。就連那續命的丹藥也都一股腦塞給了江暮晴吃,所以青萍才時時都說要放了江暮晴的血給他喝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