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非海棠無香
仙路·十裏桃花
作者：千裏光
1.
“你可願意？”青華上仙含笑問我。
“願意願意願意！”我忙不迭地點頭，恨不得說一千個一萬個願意，一點不顧及自己的傻相。
青華上仙抿唇笑得更歡，修長漂亮的手指伸過來在我臉上捏了一把：“真是傻到家了。”
我完全不在意，毫不矜持地撲進他懷裏使勁蹭，厚著臉皮嘿嘿笑：“仙君你不是早該知道，奴家心儀你好久了。”
我一隻小青鸞，本就無太多追求，每天閑得發慌嗑瓜子看看人間的言情小本兒，早已是一身狼血無處灑，日日在仙道邊蹲點，指望能逮著個順眼的強綁了當夫君，恰巧，青華仙君從人間曆劫剛回來……一不小心就被滿心蕩漾的我逮著了。
青華上仙是洛神天女的獨子，姿色自然不差，本人也是清冷孤傲，可想而知我費了多大工夫才讓他向我求親。
“非歡。”他的聲音低低的很誘人。
我懶懶地趴在他懷裏，差點就要睡過去了：“嗯？”
“……明日便搬去我的洛雲閣好不好？”
“……嗯。”
“非歡。”
“……嗯？”
“你的辟靈珠先交給我保管好不好？”
“……嗯？”我抬眼，“我哪有什麼辟靈珠？”
青華的眸光閃了閃，陰鬱的神色飄過，隨即又揚唇笑起：“沒關係，非歡，我們的日子還很長。”
我在心底打了個戰，總覺得他好像知道了什麼……
2.
洛雲閣的日子比我自己一個人的時候還要無趣。
主子成天一張冷臉，就連侍奉的小仙們也都一張冷臉，對我的態度雖然恭敬卻很疏離。而且，我這未來的夫君還沒什麼時間陪我溫存，青華上仙掌管仙界司刑，尤其近來妖界換主動蕩不安，妖物紛紛逃竄或是趁機作亂，讓奴家獨守空閨的好生寂寞啊……
我拿手絹在眼角抹了兩把不存在的心酸淚。
坐在對麵的清冷女子瞟我一眼，緩緩抿了一口茶，這才道：“侄女有話不妨直說，本座可沒心情聽你抱怨。”
我撲騰一下撲過去抱住她的大腿，諂媚地笑道：“侄女想問姑姑借一樣東西。”湊到她耳邊私語了一句。
姑姑臉色變了下，看著我蹙眉：“你要那東西做什麼？”
我麵不改色：“姑姑知道，侄女已答應青華仙君的求親，這畢竟是一生的大事，就想先借通行令下凡一趟，親自到東海龍女那兒求點碧海淩波絲置辦新房。這洛雲閣的小仙我到底信不過，還請姑姑通融通融。”
青鳥姑姑離開不久，便有小仙奉命送了通行令過來。我未作停留，當即隻身下凡去。總覺得有些心神恍惚，非得看見青華才能安心。
離開仙界，我臨時降落在一座很繁華的城鎮，下了凡就不能隨意飛行了，不然我很可能沒找到青華便讓人抓走了。
我掏出跟青華身上一樣的鎖心結，順著微弱的牽引朝城鎮的集市走去。
前方發出一陣劇烈的打鬥聲，我呼吸一窒加快腳步。如果我沒認錯，剛才那陣青光應該是青華不輕易使用的大法陣同光禁。
越往集市走越擁擠，突然我的手臂上一股拉力，不知誰將我扯住了。我順勢轉頭看去，身著描金紅袍的人一臉狂喜：“若靈！”
我一眼就認出這人是鳳族太子皇驍，心裏有些發慌。這位太子與玉帝的女兒若靈公主是至交，地位高得很。下凡前我特意變了麵容，想必是恰好與這位太子的故人有幾分相似，這才引來麻煩。
若是這會兒被逮到了，別說我，恐怕借我通行令的青鳥姑姑也難辭其咎。
我深呼吸，氣沉丹田，開嗓：“非禮啊！！有——流氓！”
眾人聞聲而來，我趁機掙脫他的手，鑽入人群逃竄。在仙界我或許打不過皇驍，但凡間不允許使用法術，我還是能逃脫的。
待我好不容易趕到起先溢散青光的地方，那裏已經空無一人，隻留下大片焦黑的痕跡。
此行算是一無所獲，我的鎖心結也感應不到青華的行蹤了，隻有一種可能，那就是他已不在凡間。
鳳族太子很可能會找到這兒來，我馬上變回原貌，回了仙界。
一踏入洛雲閣，就有小仙過來傳話：青華下凡回來了。
附加信息：還帶回了一個嬌滴滴的姑娘。
3.
安靜的大廳裏，氣氛很詭異。
我歪坐在平日青華坐的主位上，一聲不吭。
青華則在一旁的側位坐著，神色照常——冷著一張臉。傳說中嬌滴滴的姑娘便坐在他旁邊，肆意地打量我。
我麵上無悲無喜，餘光朝青華掃去，他的嘴角是微微翹起的，目光卻停留在手裏的杯子上。
過了片刻，小妖精就站起來倨傲地出聲：“你就是仙君未來的坐騎？”
你才坐騎，你全族都坐騎！我挑著眉頭反問：“他這麼跟你說的？”
看起來嬌滴滴的姑娘其實一點也不嬌滴滴，她冷哼一聲：“一隻鳥人不是坐騎是什麼？”
我眨著眼睛做無辜狀扭頭問青華：“你為什麼要跟一隻鳥人求親呢，夫君？”
妖族公主的臉色變了變。
青華終於有了反應，嘴角緩緩揚起一個笑，眼睫在熱茶氤氳的水汽裏顫動了下，說不出的誘人。
“這聲夫君還不錯，我很喜歡。”說罷抬眼看向妖族公主，“瑟蘭公主，天帝有命讓我先把你安頓在天庭，待妖界平定後再回去繼位，你若不嫌棄，便暫時住在洛雲閣吧，我相信非歡會和你處得很好的。”
我不由自主地舒了一口氣，心裏很是歡喜，這話說得七彎八繞的，想解釋就直說啊。
想著想著，情緒便泛濫起來，一個控製不住撲進他懷裏吧唧一口把唇印在他臉上，嗬嗬地傻笑：“你喜歡我就天天叫給你聽啊。”
三分真意七分做戲，目的是讓僵在原地的妖族公主知難而退，這年頭，搶個夫君著實不易啊……
誰知這姑娘居然重重地哼道：“沒勁！”說罷轉身朝給她準備的屋子走去，快速離開了我們的視線。
見她走了，我趕緊想從他懷裏起來，腰間一緊，又被摟回去坐在他腿上。
青華神態悠閑地把玩著我腰上的金蟬絲帶，眼裏浮起一絲意味不明的笑：“真沒想到，非歡還會對我上心啊。”
我不樂意了：“我一直都對你很上心的好吧？像我這麼賢惠的夫人已經不多了，陪吃陪睡還得帶趕小三的，你還不滿意？”
青華低低笑一聲，看著我輕聲問：“那非歡可還記得，你夫君的名諱為何？仙號為何？”
我很快地回答：“仙號不就是青華嘛，青、華、上、仙。”邊說邊用指尖在他掌中比畫。
他看看自己的手心，臉上看不出情緒來。
“名字是叫洛……”我猛地停住，很是心虛地沒了聲音。一直以來都是“青華青華”地喊，居然連他原本的名字都忘了……我越想越覺得不妙，偷偷斜眼瞄了他一下，見還是那抹淡笑，心裏更是冷汗直冒。
青華攤開我的手掌，臉上的神色很微妙：“我果真沒猜錯，你的忘性的確大到一個境界了。”
被一股寒意突襲的我忍不住縮了縮脖子，青華的指尖在我手心輕輕敲打，道：“我隻再說一次，你記好。”
他也學著我剛才那樣在手上寫字：“你夫君的仙號，為‘傾華’二字，傾盡天下的傾，風華絕代的華，乃玉帝親賜，你夫君的名諱，是洛、雲、棠。”
我呆愣抬頭，掉進一雙墨黑的眸子裏，好似要被卷進旋渦，萬劫不複。
4.
我最近著實鬱悶。畢竟，記錯夫君仙號這種事說來實在是丟人。
鬱悶到極致便是成天把自己關在房裏吃了睡睡了吃。
而這些天，傾華卻一直不見蹤影。
洛雲棠，洛雲棠……
我喃喃念著他的名字，嘴角揚起一抹複雜的笑。
怎麼會記不得呢？不該記不得，但又必須不記得。
伸手掏出從不離身的錦袋，裏麵裝著兩顆珠子。一顆是鎮魂珠，另一顆……則是辟靈珠。
我笑嘻嘻地搖了搖錦袋，小青鸞啊，你在裏頭住得可好？
“非歡。”一道低沉的聲音在房內響起。我嚇了一跳，慌忙將手中的錦袋收好，才轉過身看向站在房門口的洛雲棠。
他靜默地站了一會兒，才開口道：“你出來。”聲音冷凝得可怕。
我有不祥的預感，但還是隨他一道步入大廳。
地上一抹粉紅迫不及待地搶占了我的視線，我失聲叫道：“瑟蘭公主？她怎麼了？”
前兩天還活蹦亂跳的人，如今卻像一個沒有生命的人偶般躺在地上，一絲氣息也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