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一覺醒來成流氓(6)
還真讓常有良猜著了,趙小玲念的正是她寫的那篇稿子。與評價常有良寫的稿子時的結論相反,劉誌文對這篇稿子大加讚賞,全然忘了他自己定的隻給稿子找毛病的原則。各位村級記者們也鸚鵡學舌,說趙小玲的稿子寫得就是好,還舉出一二三點。趙小玲很是認真地在本子上記著劉誌文的評價和大夥的發言。大夥討論地很是熱烈,仿佛是在開趙小玲作品研討會,常有良終於忍不住了,站起來,敲了敲桌子,會場安靜下來,大夥把目光投向常有良,常有良說了句讓在場的人大倒胃口的話:“是因為有了嫁給農民的女知青這篇文章才有味,還是因為劉老師說了這篇稿子寫得好你們才說了這麼多的好?”常有良的話犯了眾怒,大夥把矛頭對準了他,李為民首先發難:“常有良,你什麼意思?不是因為你那篇稿子寫得差而小玲這篇稿子寫得好你不服氣呀?”常有良說:“小玲的稿子寫得好,跟你有啥關係?要說有關係,那也是跟我有關係,是我跟小玲一起采訪的當事人。沒有好的寫作素材,小玲能寫出這麼好的稿子嗎?”李為民似乎有點吃醋:“常有良,你是不是有點貪天之功歸己有的意思啊?離開你,小玲就采訪不到寫作的素材了?”常有良剛想反駁李為民,讓劉誌問文阻止了:“跑題了,跑題了,大夥接著討論!”
從上午九點一直嚷嚷到中午十二點,常有良弄不準一上午的討論到底有多大的收獲,走出公社小會議室,對自己能不能當好村級記者,能不能再寫稿子,有點拿不準了。趙小玲倒是春風得意的樣子,安慰常有良:“你聽他們胡說,都是跟著劉老師瞎叫喚,別把他們的話往肚子裏放。不說別人,咱倆比,十個趙小鈴也趕不上一個常有良。”常有良說:“你就別安慰我了,連劉老師都說我的稿子一無是處,我在這方麵肯定沒啥前途。”趙小玲若有所思:“你說到這兒我想起一個問題,你說,劉老師真的不知道那兩篇文章是你我寫的?為什麼會從那一摞稿子中隨便抽出兩篇,正好是你念了你寫的那篇,我念了我寫的那篇?”讓趙小玲這麼一提醒,常有良也覺得這件事情有點怪,昨天傍晚,他去公社找劉誌文交稿子時,劉誌文不在,他把稿子交給了公社廣播站的廣播員小蔣,小蔣的辦公桌上已經有了好幾篇稿子,小蔣不會把哪篇稿子是誰送的告訴劉誌文吧?常有良把自己的想法說了出來:“估計是湊巧吧?”趙小玲說:“不那麼簡單。你想啊,咱們都是劉老師的學生,他給咱們判過作業,肯定認得咱們的筆體。”
常有良說:“多少年前的事了,即使當時認得咱們的筆體,現在早忘了。”趙小玲說:“你不知道,劉老師跟我一個村,他寫了稿子常讓我給他抄,對我的筆體相當熟悉。能認出你的筆體,也沒啥奇怪的,我們成為村級記者有些時間了吧?我們寫的稿子,幾乎每一篇都送到公社廣播站,那些稿子上可都有我們的署名,哪篇稿子播哪篇稿子不播,小蔣說了不算,她也沒有那麼高的鑒賞水平,都是劉老師定。”常有良對趙小玲的分析有些讚同:“是這麼回事,他是有意識地把咱倆的稿子挑出來。那你說,他為什麼要這麼做?抬高你?貶低我?打擊我的自信?”“你是說,劉老師的那番話,把你的自信打下去了?”趙小玲說。常有良很是沮喪:“豈止是打擊了我的自信,我現在都不敢確定還能不能幹這村級記者。”趙小玲說:“不至於吧,你就那麼脆弱?”常有良說:“你以為呢?”趙小玲搖頭:“我不信,打死我也不信。”常有良說:“那是你還不夠了解我。等著瞧吧,說不定啊,明天你就見不到我了。”趙小玲說:“你不要這麼聳人聽聞好不好?”常有良說:“你想啊,我這樣一個胳膊腿都有毛病的人,莊稼地裏的活幹不了,滿以為我可以走寫稿子這條路,說不定將來也能當個作家啥的,可聽了劉老師的那番評價,我哪是寫東西的料啊?你看,我都十九歲了,啥也幹不成,簡直成了行屍走肉,活著也是白浪費糧食,增加家庭和社會的負擔,你說,我在這個世界上還活個啥勁?”趙小玲上前用手摸了摸常有良的頭,說:“沒發燒啊,怎麼說起胡話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