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到過太多有過文學夢想的人。有時候,我想這些作者,他們的故事也許都是非常好的小說。這些作者,大多沒有繼續堅持寫作,或者,他們還寫作,隻是不願意再投稿。有時候,走在街上,對麵走來的,提著箱子或背著包的男子抑或穿著服務生服裝的女孩,他們衝著我笑,恍惚間,我會想,難道他們曾經也來投過稿?走近發覺不是,會有些惆悵感。偶爾在某個寂寥的黃昏,我看著窗外的車水馬龍,突然會想起他們的臉龐,他們的拘束,他們的笑,他們的期盼,他們說的話,在空氣裏漂浮,讓我的心暖暖的。他們如今過著什麼樣的生活?他們好久沒有來了,他們還好嗎?
也有很麻煩的作者。比如天天打電話問詢的,比如表達自己如何熱愛《飛天》的,比如做夢都想在《飛天》發稿子的。還記得大約七年前,一位深圳的女作者寄來的手寫稿,我出差一段時間回來,發現稿件的後半部分不見了,那女作者天天讓退回她的稿件,還說沒有留底稿。為了找她後半部分手寫稿,我把辦公室翻了個底朝天,終於找到了。為了安全,我給她寄了快遞。
遇到好小說,我會主動給作者打電話。有時候,遇到故事不錯、有些小問題的小說,也會和作者溝通,建議他修改。的確,好文章不必好句子連著好句子一路下去,偶爾也會有傻句子和笨句子,或者錯誤的標點符號、錯別字、邏輯有問題的句子,不過,發表出來就不存在了,編輯會幫他們完善。而語言的美不在一個一個句子,而在於句和句之間的關係,有些人處理得好,有些人處理得差。有時候,覺得編輯更像個修補衣服的裁縫,或者修繕房屋的泥瓦匠。
如今,經常刊發稿件的作者有鄉村教師,有工廠的工人,有鄉村的農民,有小老板,有商人,也有工作忙碌的公務員,他們每日辛苦工作,夜晚抽出時間寫作。空閑的時間對他們來說是奢侈的。他們生活在底層,整日為生計奔波,有的還患著病,但他們來投稿的時候,推開編輯部辦公室門的瞬間,我看到了他們眼睛裏的光芒,那是他們的夢想之光。
這些年,我讀著他們的小說,有的情節跌宕起伏,有的曲折婉轉,有的甘甜綿長,他們的文字,充滿著世俗之心,時常會激起我對平凡世俗煙火生活的感激欣賞之情。看著他們寫作的進步,看著他們日子過得越來越好,我常常會產生莫名的感動。
而我唯一能為他們做的是,他們離開的時候,我從未讓他們空著手走,編輯部別的沒有,有的是書刊,每次,我都贈送他們許多的報刊,向他們推薦一些書籍。
編輯和作者相識是稿件搭起的橋,稿件的故事能先在編輯的心中激起回應,然後刊發出來,再在讀者的心裏產生共鳴。編輯和作者的關係說到底,也是人和人的關係,人和人相識久了,自然會有溫暖的感覺。有時候,編輯無意間的鼓勵的話,於作者是莫大的安慰,有時候,作者平常的一聲問候,也會牽動編輯的柔軟的心。作者的心,編輯是最能體會的。他們寫的每一個字,都付出了心血。有時候,會對那些很執著卻一直寫不好的作者無可奈何,生活豐富多彩,他們為何隻執著於此呢?
我始終認為,寫作必須得有天賦。勤奮和訓練也應該有,但不是必須具備的。自己也寫東西,非常理解他們。有人說,寫作的人應該與周圍人分離,而我覺得,做編輯的人,也該如此,太喧鬧的環境,很難做出正確的判斷。
一晃,十一年過去了。我始終記得,我蹦蹦跳跳走進文聯大樓的那個夏天,當我推開編輯部的門時的興奮心情,沒想到,時光過得這麼快。編輯這個職業是清貧的,也是浪漫的、安靜的,需要用心去守護。有人說,喜歡是這個世界上最甜的一顆糖。的確,我喜歡做編輯,這個職業對我是上天的恩賜。是我此生最甜蜜的一顆糖果。
編小說的人,日子從來都簡單,陽光從窗戶裏照進來,泡一壺清茶,翻開厚厚的稿件,一頁頁地品讀下去,有時愉悅,有時枯燥,有時沉默。盡管知道,稿件是翻不完的,不過依然感到喜樂。
責任編輯 子 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