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科拉(1 / 1)

我攢了幾個雞蛋,昨天烤了蛋糕。烤得還挺好的。我們的雞真幫忙,挺護蛋的,隻是在鬧負鼠等災害之後所剩無幾。夏天還鬧過蛇災。蛇糟蹋雞窩可比什麼都快。養雞的成本會大大高於塔爾先生所認為的,而我向他保證雞蛋產得多了定能把費用彌補過來,這樣我就得格外小心,因為是在我做了最後的保證之後我們才幹的。我們本來可以養更便宜的雞,可是當勞溫頓小姐勸我買良種雞時,我答應過,再者,塔爾本人也認為從長遠來看養良種牛和豬劃算。因此,少養了那麼多隻雞,雞蛋我們自己就吃不起了,因為我不願讓塔爾先生責怪我,要知道是我做了最後的保證我們才幹的。因此當勞溫頓小姐跟我談起蛋糕時,我想我也可以烤蛋糕嘛,一次賺的錢足以增加整群雞的淨值,這樣就相當於兩隻雞了,而且每次還可以多省出一個雞蛋來,這樣雞蛋的成本就不高了。那個禮拜雞可真能下,我不但攢足了要賣的雞蛋、烤蛋糕用的雞蛋,還攢夠了供買麵粉、糖和柴火所用的錢。因此,我昨天就烤了蛋糕,我一生中從來沒有如此上心地烤過蛋糕,蛋糕烤得可真好。可是今天早上我們進城,勞溫頓小姐卻說那位太太變卦了,又不想舉辦晚會了。

“不管怎麼說這些蛋糕她不應該不要啊?”凱特嚷嚷著。

“唉,”我說,“我想這些蛋糕她派不上什麼用場了。”

“她不應該不要啊,”凱特說,“不過這些城裏的闊太太卦也變得太快了吧。窮人卻變不來。”

財富在上帝眼裏什麼也不是,因為上帝能看透人心。“或許禮拜六我可以到集市上賣掉。”我說。這些蛋糕烤得真是挺好的呢。

“恐怕你一個蛋糕連兩塊錢也賣不上。”凱特說道。

“唉,不過我也沒花多少本錢。”我說。雞蛋是省出來的,糖和麵粉是用一打雞蛋換來的。反正我也沒有折什麼本錢,塔爾先生也明白我省下來的雞蛋已經超過要賣的雞蛋,因此這些雞蛋就像是白撿、白給的一樣。

“既然她許諾要買,那這些蛋糕她就應該要的。”凱特說道。上帝能看透人心。如果上帝的旨意是一些人對誠實的看法可以與別人不一樣,那麼我就不應該對他的旨意表示懷疑。

“我想她本來就不需要這些蛋糕。”我說,這些蛋糕烤得真是挺好的呢。

盡管天氣很熱,被子卻一直蓋到她的下巴,就兩隻手和臉露在外麵。她靠在枕頭上,抬起頭來以便能看到窗外。他每次用扁斧或鋸子,我們都能聽得很清楚。即使我們耳朵聾了,看到她臉上的表情,也就能聽到他的聲音,看到他的動作了。她的臉瘦得皮包骨頭,根根白骨棱角清晰可見。她的眼睛猶如兩支蠟燭,你眼睜睜地看著那火苗越來越弱,越來越弱,隨時就要跌進鐵燭台槽孔裏似的。可是那永久、永恒的救贖和恩賜尚未降臨到她的身上。

“蛋糕烤得真是挺好的,”我自語著,“可不如艾迪過去烤得那麼好。”你從枕套上就能看到那姑娘洗、熨的功夫了,那熨才真叫絕呢。或許這正顯露出對那姑娘偏愛的程度有多深,她整天躺在那兒任由四個大男人和一個假小子的服侍和擺布。“這一帶烤蛋糕誰也比不上艾迪·本德侖,”我認為,“一旦知道她能離開病床再烤蛋糕,那我們的蛋糕就賣不出去了。”她整個人在被子下的形狀隻有一根欄木大小。唯一能知道她還在呼吸的是那床墊發出的窸窸窣窣的聲音。連她麵頰上的發絲都一動不動,此時還有那個姑娘拿著扇子站在旁邊給她扇著風呢。我們來看她時,那姑娘把扇子換到另一隻手,不停地在給她扇風。

“她睡著了嗎?”凱特輕輕問道。

“她在看那邊的卡什呢。”姑娘回答道。我們能聽到鋸木板的聲音,聽起來就像是打呼嚕的聲音。尤拉轉過身子向窗外看。她戴了一頂紅帽子,把她的項鏈映襯得格外漂亮。你真想不到其價值隻不過二十五美分罷了。

“她應該買下那些蛋糕的。”凱特說道。

那筆錢我本來可以派上用場的。不過也沒有花多少本錢,隻是費了一些烘烤的工夫。我可以跟他說任何人都免不了會有失誤,但不是所有的人有了失誤而又能毫無損失地擺脫失誤。我可以這麼跟他講。不是每個人都能把自己的失誤咽到肚子裏去的,我可以這麼跟他講。

有人從門廳走了進來。是達爾。從門口經過時,他沒有朝裏麵看。尤拉看著他走了過去,又一直看著他走到後麵消失了。她抬起手輕輕地摸了摸珠子項鏈,然後又摸了摸頭發。發現我在瞅她時,她一副木然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