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夜路(1 / 2)

雷雨剛過,夜色接踵而至。

沒有星星的夜晚有絲絲刺骨的寒意。

在西山深處,被大山環抱的大堰河晝夜溫差本來就很大,一場雷雨仿佛把大堰河帶回到了初春時節。

最後一滴房簷水終於落到了房簷下的那口破瓦罐裏。

這滴水積蓄了許久,在屋簷上不斷地變大、變沉,幾次抖動著欲落下,卻還是滯留在了原地。

也不知耗時多久,這滴水才大到有足夠的力量掙脫屋簷對它的束縛,“吧嗒——”一聲濺落於瓦罐中。

比起這滴水所耗費的時間,屋簷下大石板上那個看樣子隻有七歲大的男孩則花費了更為長久的時間,用來觀察、捉摸著這屋簷滴水的現象。

從這滴水出現在屋簷上,到最終跌落下來……孩子一直好奇地巴望著,絲毫沒有因等待漫長而稍或的煩躁不安……

罐子裏的積水已經蓄滿到與瓦罐缺口持平了。男孩直愣愣地盯著瓦罐中因滴水濺起而層層化開的波紋,眼睛專注,眨都不眨一下。

“吱呀——”

木門像一位年邁的老人,發出一聲蒼老悠長的呻吟,從外麵走進來一個女娃。

她瞟了一眼屋簷下這個體態消瘦、頂著一頭黝黑卷發的男孩,他那雙不大的眼睛竟然因重重的好奇心而泛著絲絲神彩,肉嘟嘟的嘴巴微微翹起,沒有一絲血色的臉蛋圓滾滾的……男孩還在目不轉睛地盯著眼前的破瓦罐。

女娃知道,水滴一滴一滴注滿瓦罐花了多長的時間,這傻子就趴在這裏入迷觀察就得有多長時間。

濺在男孩額頭上的幾條水線正聚攏著、紛紛下行,水線和著汗水,彙成了一滴大大的水珠,衝破層層阻力,慢慢地從男孩的鼻梁上滑落。此刻,正掛在了他那略微塌陷的鼻子的最下端,從側麵看,像極了老鷹崖不老鬆針尖上的晨露。

男孩為使這滴寶貴的“晨露”不跌落,不僅皺著鼻子,就連長長的睫毛也努力保持凝然不顫,兩隻眼睛不自然地同時鎖定在鼻尖的“晨露”上,呆萌得成了個鬥雞眼兒。

女孩一看,就猜到他一直維持著這樣的姿勢,已久至忘我。女孩不禁笑了,彎月般的嘴角露出兩排潔白的牙齒。

貓著腰,她一步步靠近男孩,乘其不備,用手指狠狠一點男孩的肩膀,鼻尖那顆“晨露”瞬間墜落下來,跌碎在大石板上。

“嗨,少一!老丁頭兒睡著了嗎?”女娃悄悄地問。

“咕咕,你個混球!你是不是夢遊啊,還我剛才做了一半的夢!”少一氣哼哼地罵道。

他沒有忘記回答咕咕的問題,把頭一偏,用眼神示意咕咕自己去聽。果然,從內屋傳出此起彼伏的呼嚕聲。

少一從裏屋拿上了那件神醫摸魚子留給他的雲中藍布褂走了出來,他腰上插著把剔骨刀,背上背了個軟皮囊,耿丁的大酒葫蘆被係於皮囊的帶子上。

少一和咕咕七年來形同一家人,打鬧笑慣了,平日裏兩人都很“話癆”,此時,到了真該道別的時候,反而相對無語啦。

咕咕從少一的表情中看出了他對這個家的不舍,她問道:“你真不用我陪你上去嗎?”

“不用。”少一堅定地回答。

……

白的時候,大堰河村的長老會決議,讓大齡廢柴——七歲的少一到西山裏去曆練上九九八十一,方可回村,以完成垂髫的“束發之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