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銀娣是一個怎樣的人
(美)肖姆
這些年來,認識楊,讀過她的幾部書後,想得最多的是,楊,究竟是一個怎樣的女子?
結識楊,是我阿根廷的同學colonel的熱心舉薦。我們在讀博的時候喜歡文學,用我的話說是補充維生素C。說實話,近幾年來,她給我推薦過不少中國的作家,尤其是女作家,我都沒有留下印象,隻記住一個叫龍應台的。再有,就是格非和楊銀娣。前者是學者型作家,男性,我讀過他的英文翻譯著作,這裏不多說他;而楊銀娣,則是我至今無法歸類的女作家。
曾有熱心人、好事者把楊和三毛、杜拉斯往一塊連,這是中國人的習慣,如同“學習雷鋒好榜樣”,我是不讚同的。三毛,是一個半老而幼稚浪漫的女高中生,她的確能寫出很多人包括中老年人喜歡的模範作文,甚至會有人渴望能像她一樣收獲一次愛情與私奔的海市蜃樓;而杜拉斯,她則習慣將人分割成百葉窗的陰影一樣殘酷地撕裂現實,用惡毒語言與美麗謊話掩飾她的老辣與無恥,她在年老色衰之後依然能勾引漂亮的小男生。
她有一句名言:
“如果我不寫作,我會屠殺世界!”
在躲避她的吐沫星子中,我一下子就想到了楊曾說過的,同樣也是關於寫作的話:
“當我的文字和我一樣老去的時候,我就放逐它們;到那時,什麼都沒有了,也就圓滿了。”
後者,頃刻間給了我咖啡與蝴蝶式的博爾赫斯與莊子的哲學思考。
中國是個很耐人尋味的國度。譬如,同樣是國有企業私有化,歐洲的國家工會會出麵談判,有時竟持續幾年或十幾年毫無結果;而在中國,似乎一夜之間即可完成,被“精簡”下崗的工人,則“心若在,夢就在,隻不過從頭再來”。然而,在楊的身上和作品中,很難尋找到這種東方傳統的隱忍與宿命色彩。
她在事業最輝煌時毅然決然地脫開體製的金飯碗,如弘一那樣頭也不回地走向戈壁、高原、域外;
我無意間注意到她胳臂上方的“紋身”,她平靜地告訴我,這是上小學時同桌用鉛筆紮的印痕。不久讀了她淡定的《界線》,我不得不驚歎楊由課桌衍伸到地球的卓越構思和她渴望與祈禱世界和平的善良與博達;而少女時代的鮮見的倔強與凜然,也著實為楊這位特立獨行的女孩兒的未來勾畫出了嵌入靈肉的輪廓。
不像包括獲得諾貝爾獎的作家大多是從詩歌、短篇練筆開始文學道路,楊一開始就以《避席》長篇闖入文壇,而且創造了許多著名作家也很難達到的在一年之內的二次、三次印刷、一年出版一部新作並且銷量喜人。
回想第一次在機場見麵,我居然能在萬頭攢動的人群中一眼認出楊來,並非我的眼力敏銳,而是楊的獨特。偌大的機場出口,見慣了那些舉著寫有來賓名字的紙牌,又多少翹首企盼的眼眸,她,就靜靜地佇立在人群後麵,我還在左顧右盼的時候,如同萬紫千紅間的一株黑色曼陀羅,我斷定那人是楊。
待我走近,沒有歐美風的擁抱,甚至沒有尼克鬆周恩來式的握手,她用手(記得傑克·卿描寫過這雙手:自然而呈禪意)輕輕地掠了一下我的絡腮胡————一個超凡脫俗的迎賓禮儀!
法國女作家波伏娃說,我是景色,也是目光。我坦白我至今不敢直視楊的眼睛,那一對明瞳,能看透對方的靈魂乃至骨髓,盡管我從來也沒對楊撒過謊。
我注意到,楊沒有施香水,如此高貴的女子怎麼會在出席迎賓和會見客人的時候不噴香水呢!楊,沒有。也沒有燙發、染發,烏黑流暢抵腰的長發在名貴的衣服間不露聲色,在以後的日子裏亦是如此。
去酒店的途中,楊方向盤上的手指間戴有一枚鈷藍色的鑽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