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約夜裏11點鍾的時候,一種奇怪的聲音使他們從睡夢中醒了過來。這是一種呼嘯聲,像汽水開瓶一樣,不過要響10倍,可以說是某個鍋爐的排氣管在放出壓縮的蒸氣。
拉車的馬停了下來,車夫覺得控製不了他的馬了。阿赫梅想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就馬上放下玻璃窗,把身子探出車外。
“怎麼回事?我們為什麼不走了?”他問道。“這種聲音是什麼地方來的?”
“這是泥火山。”車夫答道。
“泥火山?”凱拉邦喊道。“誰聽說過泥火山?說實話,你讓我們走的是一條有趣的路,阿赫梅侄兒!”
“凱拉邦大人,您和您的同伴們都請下車。”這時車夫說道。
“下車!下車!”
“是的!我勸你們跟在馬車後麵步行穿過這個地區,因為我控製不了我的馬,它們可能會驚得狂奔的。”
“好吧,”阿赫梅說,“這個人講得有道理。應該下車!”
“要走五六俄裏,”車夫補充說,“也許八俄裏,不過不會再多了!”
“您決定了嗎,叔叔?”阿赫梅問道。
“我們下車吧,凱拉邦朋友,”範·密泰恩說。“泥火山?應該看看這會是什麼樣子。”
凱拉邦大人雖然表示反對,也終於下了決心。大家都下了車,跟在一步步前進的馬車後麵,在燈籠的微光下走著。
夜黑得伸手不見五指。荷蘭人本來想哪怕是稍微看。看車夫所說的自然景象,看來是弄錯了。但是這些時時充滿空中的震耳欲聾的呼嘯聲,卻除非是聾子才不會聽見。
總而言之,如果是白天的話,人們就會看到這種景象:一片遼闊的大草原上鼓起了一些噴發的小丘,就像在赤道非洲的某些地方能碰到的巨大的蟻袕。從這些小丘裏噴出瀝青般的氣體,名稱確實就叫“泥火山”,盡管火山活動與產生這種現象毫無關係。這隻是淤泥、石膏、石灰石、黃鐵礦、甚至石油的混合體,它在氫氣、寒碳氣體有時是寒磷氣體的推動下比較猛烈地爆發出來。這些小丘逐漸鼓起,終於破裂以釋放噴發的氣體,當這些第三紀的土壤在一段或長或短的時間裏變空以後就陷了下去。
在這種情況下產生的氫氣是石油緩慢但持久地分解的結果,它混有上述各種雜質。由於雨水或泉水的不斷滲透,把氫氣封閉在內的岩壁在水的作用下碎裂,氫氣就噴發出來,正如有人確切地說過的那樣,就像一隻裝滿汽酒的瓶子由於氣體的噴出而變得空無一物了。
這類噴發的小丘在塔曼半島的地麵上比比皆是,在地形相似的刻赤半島上也並不罕見,但它們不靠近驛站馬車所走的道路——這就是旅行者們在此之前對它們一無所知的原因。
這時它們穿行在這些煙霧騰騰的巨大的瘤子之間,四周噴發著車夫向他們解釋過的液態的泥漿。他們有時候離它們那麼近,這些氣味獨特的氣流就撲麵而來,他們就像在逃離工廠的大煤氣罐一樣。
“哎!”範·密泰思辨別出有煤氣的氣味後說:“這條路可不是沒有危險,但願不要發生什麼爆炸。”
“您說得對,”阿赫梅答道。“為了謹慎起見,應該熄掉……”
車夫在這個地區常來常往,他和阿赫梅的看法一樣,因為馬車上的燈籠忽然熄滅了。
“其他人注意不要吸煙!”阿赫梅向布呂諾和尼西布說道。
“放心吧,阿赫梅大人!”布呂諾答道。“我們可不想被炸飛!”
“怎麼,”凱拉邦喊道,“現在這兒就不讓吸煙了?”
“不能吸,叔叔,”阿赫梅立刻回答說,“不能至少在幾俄裏之內不能吸!”
“連一支香煙也不行?”固執的人又說道,他已經以一個老煙鬼的敏捷用手指卷著一大撮東貝基煙草。
“晚一點,凱拉邦朋友,晚一點為了我們大家的利益!”範·密泰恩說道。“在這個草原上吸煙和在火藥庫裏一樣危險。”
“真是個好地方!”凱拉邦喃喃自語。“煙草商在這裏會發財才見鬼呢!走吧,阿赫梅侄兒,就算要晚幾天,還是去統亞速海的好!”
阿赫梅一言不發。他根本不想為此進行一場辯論。他的叔叔埋怨著把煙草放進口袋,他們繼續跟著馬車向前走,在這個漆黑的夜裏還勉強可以分辨出馬車笨重的形狀。
為了不至於摔倒,要緊的是走得極為小心,道路上不時有被雨水衝刷成的溝溝坎坎,腳踏上去沒有把握。路在轉向東麵的時候稍微高了一些,幸運的是雖然煙霧騰騰,卻連一絲風也沒有,所以蒸氣直接升到空中而沒有落到旅行者的身上,否則真要難受死了。
他們就這樣小心翼翼地走了大約半個小時。轅馬在前麵不住地嘶叫和立起來,車夫幾乎控製不住。當車輪滑進車轍裏的時候,車軸就格格作響,不過我們知道馬車很堅固,它在多瑙河下遊的沼澤裏已經受過考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