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布呂諾反唇相譏。
“住嘴,布呂諾。”範·密泰恩說道,他不想讓仆人的介入對他們的討論火上澆油。
布呂諾不作聲了。
“親愛的凱拉邦,”範·密泰恩接著說,“畢竟隻是一筆微不足道的錢,讓我能在特拉布鬆呆上幾天……”
“不管是不是微不足道,先生,”凱拉邦說道,“決不要指望向我借任何東西!”
“1000皮阿斯特就夠了!”
“1000沒有,100沒有,10個沒有,一個也沒有!”凱拉邦反駁說,他開始發火了。
“什麼!一個也沒有?”
“一個也沒有!”
“那麼……”
“那麼,您隻能和我們一起繼續這次旅行,範·密泰恩先生。您什麼都不會缺少!但是要給您留下一個皮阿斯特,一個巴拉,半個巴拉,讓您隨意遛達決不可能!”
“決不可能?”
“決不可能!”
說出“決不可能”的這種口氣使範·密泰恩,甚至使布呂諾都明白這個固執的人的決定是不可更改的,隻要他說不行,那就是一百個不行!
凱拉邦這位從前的貿易夥伴,不久前的朋友的拒絕,深深地傷害了範·密泰恩。這很難解釋清楚,因為人的內心,尤其是一位冷靜而克製的荷蘭人的內心都包寒著一些秘密。但是布呂諾被激怒了!什麼!還要在這種條件下,也許還要在更惡劣的條件下旅行?他還要繼續走這條荒唐的道路,這條荒誕的旅程,坐車、騎馬、步行,誰知道?而這一切隻是為了讓奧斯曼帝國的一個固執的人滿意,連自己的主人在他麵前也要發抖!他還要失去所剩無幾的肚子,而凱拉邦大人盡管碰到挫折和疲憊不堪,卻依然威嚴地胖得滾圓!
是這樣的!可是怎麼辦呢?布呂諾除了抱怨也沒有別的辦法,隻能躲在他的角落裏抱怨。有一陣他想獨自留下,讓範·密泰恩去承受這樣一種專製的一切後果。但是他麵臨著錢的問題,就像他的主人連他的工資都付不出一樣,所以隻能跟著走了!
在進行這場爭論的時候,馬車在艱難地行駛著。天空的烏雲厚得可怕,似乎壓在大海上。拍岸的浪濤在低沉地咆哮,表明外海已經波浪滔天,地平線上也已經刮起了風暴。
車夫拚命趕著他的馬,可憐的牲口吃力地走著。阿赫梅也在一邊吆喝。他是多麼急於到達阿蒂納村,但是暴風雨來得比他們更快,這一點現在是毫無疑問了。
凱拉邦大人閉著眼睛一言不發。範·密泰恩受不了這種沉默,寧可讓他的老朋友罵個痛快。他感覺到凱拉邦是在積聚著對他的怨氣,這股怨氣一旦爆發出來該多麼可怕!
範·密泰恩終於坐不住了,他俯在凱拉邦的耳邊,用布呂諾聽不到的聲音說道:
“凱拉邦朋友!”
“什麼事?”凱拉邦問道。
“我怎麼會聽任這種離開您的想法呢,哪怕隻是離開一會兒?”範·密泰恩又說。
“對呀!怎麼會呢?”
“說實話,我不明白!”
“我也不明白!”凱拉邦答道。
這就夠了,範·密泰恩用手尋找著凱拉邦的手,凱拉邦以有力的握手表示歡迎這次悔過,使荷蘭人的手指上長時間地保留著被他握過的痕跡。
這時是晚上9點鍾,夜色一片漆黑。狂風暴雨猛烈地席卷而來,地平線上電閃雷鳴,滂沱大雨幾次令人擔心馬車會顛翻在路上,轅馬筋疲力盡,驚恐不安,不時停下腳步直立起來,向後倒退,車夫好不容易才控製在它們。
在這種情況下會怎麼樣呢?在這塊被西風直接襲擊的海邊的山坡上不能休息,沒有避雨的地方,要到村莊裏去還要半個小時。
非常擔心的阿赫梅不知道該怎麼辦,這時在海岸的轉彎處出現了一道相當於步槍射程的強光,那是聳立在村莊前麵的懸崖上的燈塔,它的燈光在黑暗中顯得非常明亮。
因為是在夜裏,阿赫梅想請求守衛燈塔的人接待他們,信號站裏應該是有人的。
他敲了一下蓋在燈塔腳下的小屋的門。
再過一會兒,凱拉邦大人和他的同伴們就要頂不住鋪天蓋地的暴風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