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納爾大人和他的妹妹在兩個月之前離開莫蘇爾以後隨意旅遊,他們兩人要去特拉布鬆,打算在那裏住幾個星期。尊貴的薩拉布爾——在她家鄉的帕夏管轄區裏人們這樣稱呼她——的年齡在30到32歲之間,已經是三位庫爾德大人的遺孀了。這幾個丈夫為妻子的幸福所能做的,僅僅是貢獻了他們不幸過於短暫的一生。他們的遺孀的身材容貌依然非常動人,因此樂於用第四個丈夫的安慰來彌補前三個丈夫的損失,但是隻要對她稍有了解,就可以知道她盡管出身高貴而又富裕,這件事情也很難實現。因為她作為庫爾德人舉止焦躁,性格粗暴,足以嚇退任何敢於前來求婚的人。她的兄長亞納爾成了她的保護人、士衛,他建議她去旅行——旅途中會有多少機遇呀!所以這兩個人就離開了庫爾德斯坦,來到了去特拉布鬆的路上。

亞納爾大人45歲,身材高大,神情急躁,相貌凶惡——是皺著眉毛來到世上的假充好漢的人。鷹鉤鼻,深陷在眼眶裏的眼睛,剃光的腦袋,巨大的唇髭使他顯得更像亞美尼亞人而不像土耳其人。頭上戴一頂高高的氈帽,帽子上圍著一塊鮮紅的絲綢,穿一件袖子開口的長袍,一件繡著金邊的上衣,一條一直垂到腳踝的寬大的長褲。腳上是飾有絛帶的、靴筒上有褶子的皮靴;腰上束一條羊毛圍巾,上麵插著一整套的匕首、手槍和彎刀,他的模樣確實可怕。所以基德羅斯老板和他說話時總是極其恭敬,態度就像一個麵對裝了彈丸的槍口而不得不求饒的人。

“是的,亞納爾大人,”這時基德羅斯說道,每說一句話都伴以最肯定的手勢,“我跟您再說一遍,法官今晚就要到這裏來,明天早晨天一亮他就要進行調查。”

“基德羅斯老板,”亞納爾答道,“您是這個商隊客店的老板,如果您不能保證旅客們在這裏的安全,就讓安拉把您掐死!”

“當然,亞納爾大人,當然!”

“那麼昨天夜裏,歹徒,盜賊或者別的什麼人進了竟敢進了我的妹妹,尊貴的薩拉布爾的房間!”

亞納爾用手指著院子有麵牆上的一扇開著的門。

“無賴!”基德羅斯喊道。

“在他們被發現、逮捕、審判和吊死之前,我們不會離開這個商隊客店!”

前一頭夜裏是否真有人來偷盜,基德羅斯老板似乎並不完全相信。可以肯定的是,那位得不到安慰的遺孀由於這種或那種原因醒來,離開了她的房間,受到驚嚇而大叫著喊她的兄長,整個商隊客店都亂成一團,歹徒乘機逃脫,沒有留下痕跡。

不管怎樣,斯卡爾邦特一字不漏地偷聽了他們的談話,馬上就考慮這件奇遇裏有什麼可以利用的地方。

“而且我們是庫爾德人!”亞納爾大人又趾高氣揚地說道,以便更加突出這個字眼的重要性。“我們是莫蘇爾的庫爾德人,是庫爾德斯坦的富麗堂皇的首都的庫爾德人,我們決不容許使庫爾德人遭受任何損失,除非通過法律來給予公正的補償!”

“可是,大人,是什麼損失呢?”基德羅斯老板壯著膽子問道,同時謹慎地向後退了幾步。

“什麼損失?”亞納爾吼叫起來。

“是的大人!昨天夜裏,歹徒是想進入您的尊貴的妹妹的房間,可最後卻什麼都沒有偷走……”

“什麼都沒有偷走!”亞納爾大人答道,“什麼都沒有不錯,但這是全靠我的妹妹的勇氣,全靠她的毅力!她用起手槍來不是和彎刀一樣熟練嗎?”

“一樣,”基德羅斯老板又說,“這些歹徒不管是什麼人,他們都逃跑了!”

“他們逃跑就對了,基德羅斯老板!尊貴的、無畏的薩拉布爾能把他們來兩個就消滅兩個,來四個就消滅四個!所以今天夜裏,她還是要和我一樣全副武裝,誰敢靠近她的房間就要倒黴了!”

“您很清楚,亞納爾大人,”基德羅斯老板接著說,“什麼都不用擔心,這些盜賊——如果是盜賊的話——不敢再冒險……”

“什麼!如果是盜賊的話!”亞納爾大人以雷鳴般的聲音吼道,“您以為他們是些什麼人,這些強盜?”

“也許是一些自以為是的人一些瘋子!”基德羅斯答道,他在盡力維護他的商隊客店的聲譽。“對!為什麼不是被尊貴的薩拉布爾的魅力吸引引來的某個鍾情者呢?”

“以穆罕默德的名義起誓,”亞納爾大人把手按在他那套武器上說道,“這就有好戲看了!這關係到一個庫爾德女人的名譽!有人想玷汙一個庫爾德女人的名譽!這樣一來光是逮捕、監禁和尖樁刑就不夠了!最可怕的刑罰也不夠用除非這個大膽的家夥擁有能夠彌補他的錯誤的地位和財產!”

“發發慈悲吧,請您冷靜一點,亞納爾大人,”基德羅斯老板答道,“也耐心一點!調查會弄清誰是罪犯的。我再說一遍,法官就要來了。是我自己到特拉布鬆去找他的,他聽我講了事情的經過之後,向我保證他有一個辦法——一個可靠的辦法——能發現歹徒,不管他們是什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