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於食品,是就地燒熟的四分之一隻羊;“布古爾”,就是一種用小麥粉做成的麵包,在爐子上烘幹後再塗上黃油。這麼短的路程,有這些東西就足夠了,而且把驢套在一輛兩輪小車上就能運走。

第二天是9月28日,所有的人在日出之前不久就都起床了。馬車立刻套好,每個人各就各位。阿赫梅和向導騎在馬上,帶著這支讓驢子走在前麵的小隊伍,他們就上路了。一個小時以後,遼闊的黑海已經消失在高高的懸崖後麵。在這個地區裏,旅行者們覺得腳下的路有點高低不平。

雖然路麵不盡如人意,但白天還不算太艱難——因此凱拉邦大人又能嘮叨他對奧斯曼帝國當局的不滿了。

“很清楚,”他反複地說,“我們已經靠近他們現代化的君士坦丁堡了!”

“庫爾德斯坦的道路要比這裏好得多!”亞納爾大人提醒說。

“我樂於相信這一點,”凱拉邦答道,“這麼一比,我的範·密泰恩朋友甚至不用懷念荷蘭了!”

“怎麼比都一樣!”尊貴的庫爾德女人嚴厲地反駁,她專橫的性格一有機會就淋漓盡致地暴露出來。

範·密泰恩真想把以嘲笑他為樂事的凱拉邦朋友交給魔鬼。不過歸根結底,用不了48個小時,他就能夠恢複充分而完全的自由,這些嘲笑話就隨它去吧。

這支小隊伍晚上停在一個破爛不堪的村莊裏,隻有一堆勉強可以放牲口的茅屋。這裏無聲無息地生活著幾百個可憐的人,吃的是很少的侞製品,質量很差的肉,一種鼓皮多於麵粉的麵包。空氣裏彌漫著一種使人惡心的氣味:這是在燒“特塞克”,即一種用糞和泥混在一起製成的泥煤,是這些鄉村裏的唯一燃料,有時還用它砌茅屋的牆壁。

幸好聽了向導的建議,食品問題事先已經解決了。在這個悲慘的村莊裏不可能找到任何東西,村民們也不會施舍什麼,倒是很可能乞求施舍。

一個破爛的草棚裏有幾捆新鮮的麥稈,他們就在裏麵平安地度過了一夜,阿赫梅守夜時懷著前所未有的警惕,這樣做不無道理。半夜裏向導確實離開了村莊向前麵走了幾百步。

阿赫梅跟著他,沒有被他看見,一直等他回到營地後才回來。

這個人到外麵去幹什麼?阿赫梅無法推測,因為他查實了向導沒有和任何人進行聯係,沒有接近過任何人。寧靜的黑夜裏沒有發出任何喊聲,原野上的四麵八方都沒有出現過任何信號!

“一個信號都沒有?”阿赫梅在回到草棚裏之後想道。“不過在西南地平線上出現了一會兒的燈光,難道不是一個信號,一個他等著的信號嗎?”

這時候,有一件他起初沒有重視的事情一再出現在他的腦海裏。他非常清楚地記得,當向導站在地麵的高處時,遠處亮起了一束燈光,以短暫的間隔接連亮了三次,然後消失了。阿赫梅一開始以為這是牧人的燈光。現在,在孤獨的寂靜裏,在使人難以入睡的奇特的靜謐之中,他思索著,他又看見了這種燈光,這就不止是一種預感,而確信這是一個信號了。

“對,”他想,“這個向導顯然背叛了我們!他是在為某個有權勢的人物效勞……”

那麼是為誰呢?阿赫梅指不出來。不過他預感到這種背叛與劫持阿馬西婭有關。她被從敖德薩的劫持者手中救出來以後,是不是又麵臨著新的危險,現在離斯居塔裏隻有步行幾天的路程了,接近目的地的時候難道不應該萬分謹慎嗎?

阿赫梅極為不安地度過了這一夜,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他是應該馬上揭露這個向導的背叛——這一點他認為已毫無疑問——還是等到向導開始下手的時候,以便使對手啞口無言和受到懲罰呢?

初升的太陽使他冷靜了一些。他於是決定再耐心地等上一天,以便把向導的企圖弄得更加清楚。他決定一刻不離地進行監視,無論趕路或休息都不讓向導走遠。再說他和他的同伴們都帶著武器,如果阿馬西婭的安全受到威脅,他會毫不畏懼地抵抗任何攻擊。

阿赫梅又重新控製住自己。他的臉上沒有流露出內心的任何隱秘。他的朋友們沒有看出來,連阿馬西婭那雙充滿柔情、能洞察他心靈的眼睛也沒有看出來——就是在他身邊,不斷地觀察他的向導也沒有看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