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威廉和米莎(1 / 3)

父親大人一路上沉默著,威廉騎著自己的小馬,女騎士珍帶著米莎,克拉文和媽媽在一起,雜技演員亨伯特在他們身後跟著,體型巨大的瘋狗騎著他的獠牙馬,在隊伍的最前麵。

街道寬闊,才值傍晚,還有天空中的火流星照耀著,還十分明亮,卻看不到幾個行人。隊伍的影子映在暗紅色的石道上,像一幅年代久遠,涵義憂傷的壁畫。

威廉心裏暗暗生氣,他從來沒有經曆過今天的場麵,居然有這麼多貴族,一起冒犯父親大人,對著父親大人又吼又叫,而且嘲笑譏諷,甚至口出不遜。

父親大人一定也很不高興。媽媽似乎有些憂慮,她今天笑的很少,眼神總呆呆凝望著什麼失神。那些貴族怎麼膽敢對父親大人如此無理呢!難道依仗他們人多勢眾嗎?父親大人怎麼會如此忍氣吞聲呢,為什麼剛才在議會裏,不將那些汙蔑他的言語罵回去,把那些腦滿腸肥的家夥罵個狗血噴頭呢?

真想當時站起來,站在桌子上,對著他們破口大罵,如果膽子再大一點就好了,我就用麵粉廚娘前幾天罵屠夫的那些髒話,一股腦給他們學一遍,一定要罵得他們和屠夫一樣,見廚娘就躲。不過,那次謾罵好象是屠夫從後麵“掀起麵粉廚娘裙子”引發的,不知道是否能適用在剛才的場合。

威廉對自己剛才沒有挺身而出感到十分羞愧,我還是膽子太小了。我真沒有用!吞拿哥哥比我大幾歲,就帶兵打戰了,還在昔日城門那裏帶領整個隊伍,吼的驚天動地的,全城的人都在談論席可法家的幼獅。麥克白哥哥也很厲害,他平時溫文爾雅,其實他比吞拿哥哥要冷酷多了。以前學校裏還有人敢惹吞拿,但是從來沒有聽說過,誰敢挑釁席可法家的麥克白。現在他更不得了,父親大人授予他守護者之劍,玫瑰山穀的守護者,席可法家的守護者,聽聽……就這名字,都酷斃了。

麥克白給人不怒而威的感覺,一種特殊的壓力感,他總是能讓對方服從,甚至像種魔法一般。魔法,一想起魔法,就想起克拉文,他最近的行為倒真的像是魔法故事書裏的神秘人,匪夷所思的什麼事情,都在他周圍發生了,我寧願相信麥丁道爾會穿草裙子跳豐收舞,也萬萬想不到一具盔甲殺了狼人。可事實就在自己麵前發生的,如果不是親眼所見,回頭克拉文轉述,威廉一定又以為那是他胡思亂想出來的故事了。這麼說,難道克拉文以前說的那些“故事”都是真的?

開玩笑,那席可法家不是有個巫師般的人物了,而且是個不到七歲的鼻涕蟲,不可能!

這麼一想,席可法家族裏,最娘娘腔的就是我威廉席可法了?一無是處。難怪那天星墜家的討厭鬼查理,嘲笑他出門還要帶保姆。可惡!

威廉想到這裏,幽幽歎了一口氣,他以前最自豪的是自己膽子不是一般的大,他覺得自己什麼都不怕,而且頗為自豪。但是今天,怎麼就沒有在父親大人最緊迫的時刻,挺身而出,跳在桌子上,勇敢地幫父親還擊那群混蛋呢!

威廉開始的生氣演變成對自己的不滿,最後幾乎對自己發怒了,他把自己臭罵了一百遍,膽小鬼威廉,懦夫威廉,席可法家的娘兒們威廉席可法。

真可笑,我以前還一直自豪自己的膽量和勇氣!真可笑啊!在父親大人受侮辱的時候,居然不敢說話的人,還居然以為自己有勇氣和膽量。真可笑,太可笑了!

威廉一路上和自己幼小的靈魂戰鬥著,他嘲笑著、諷刺著、攻擊著他,他希望自己能記住這次的恥辱,他希望這樣能緩解對父親大人的愧疚感。

你居然束手無策,袖手旁觀!

我再也不會了,威廉席可法今天發誓,我再也不會因為懦弱而退縮了!

隊伍緩緩走進伯爵堡,高盧大人剛下馬,城堡哨塔有衛兵傳來消息,一名護衛告訴高盧大人,拉文諾地區的弗拉基米爾男爵來訪。隨即,一隊人馬計二十幾名騎兵,在城防團長漢科大人的一個小隊護送下,到達伯爵堡。

當這隊來訪者進來的時候。威廉和米莎在馬廄附近,正被托尼的好奇心糾纏著,馬夫的兒子想知道議會裏發生了什麼事情。威廉一言不發。米莎一邊給文文熊梳理毛發,一邊講述雜耍演員用嘴吐火的奇觀。

米莎對父親大人尊嚴受到侵犯的事情,難道沒有察覺嗎?威廉頗疑惑,轉眼又感歎,女孩子就是頭腦簡單啊。

被米莎抱著的文文熊突然喉嚨發出低吼,猛然掙脫出米莎的手,狂吠著朝剛進來的那隊“拉文諾地區”的貴族隊伍衝過去。馬廄附近的十幾條狗,還有屠夫家的幾條拳師犬,都嗷嗷狂吠著衝出來,站在距離來訪隊伍十幾米的地方,儼然組成一個攻擊的陣型,像發現野獸一樣,狂吠起來,一時間,伯爵堡雞飛狗跳,煞是熱鬧。

馬夫主管傑克森,帶著訓馬人吉姆跑出來。他慌忙叫著狗群管理人吉米,還有兒子托尼,一陣手忙腳亂以後,神經過敏的狗群被攆回了獸欄附近。屠夫也跑出來,把他的那幾頭凶狠的拳師犬威脅回去,有一頭還被屠夫踢中了屁股,一瘸一拐地逃走。

米莎和威廉跑過去,威廉在訪問者的馬蹄下麵搶救出了不知死活的文文熊。

文文熊神情激動,異常憤怒,奶聲奶氣的怒吠,聲音尖細刺耳。米莎居然抓不住她!威廉幫著妹妹把文文熊按住,這樣才能製止她不顧一切又撲上去。文文熊眼睛幾乎要瞪出眼眶,小舌頭上全是白沫,就像一個潑辣的女子,在那裏用最汙穢的語言,破口大罵。

威廉第一次看見狗也能這麼憤怒和惡毒,他又好笑又奇怪,迷惑地望著米莎,“你的猴子瘋了!”

“才不是,文文熊被嚇著了。”米莎用盡辦法也不能讓文文熊安靜下來。文文熊被兩個孩子按在地上,她依然四爪亂抓,倔強地用眼睛斜瞥著路過的馬隊,就像惡毒地詛咒著這隊陌生人。用一口的乳牙在威脅他們,發誓如果他們靠近它,它會如何如何。它的樣子不像是在吠叫一下、威脅一下那麼簡單,它一副要“玩真的”的架勢。

而屠夫的狗和獸欄裏的其他幾條大狗,在來訪者剛進門的時候亂吠了一陣,現在都偃旗息鼓,低著頭,眼裏帶著警惕,遠遠望著隊伍經過。

文文熊的瘋狂令人不解,也令米莎又急又氣,用手輕輕打它屁股和耳朵,它都不理會。它一副“瘋狗”的樣子,就像蒙昧的武士聽見了衝鋒號,發誓要讓敵人見血。而它的敵人,竟然是拉文諾地區的陌生貴族。

米莎和威廉百思不得其解,他們都認為,文文熊這輩子和這些陌生人肯定是素未謀麵,為什麼會產生如此之強的敵意。威廉不禁想,莫非拉文諾地區的貴族好吃狗肉?身上或者有狗騷味?

文文熊不可理喻的瘋狂行為很快受到了懲罰,米莎決定給她帶一個脖套,要用鏈子拉住她,不然她根本來不及長大,就會被馬踢死的。

托尼從鐵匠愛德華那裏找到一條合適的鏈子,幾個小孩子圍著文文熊忙碌起來。那群陌生來訪的貴族消失在威廉的視野中,文文熊安靜下來,她表情憂傷,眼神就像遭受巨大打擊以後的人一樣迷茫,恍惚地看著遠方,顯然情緒上極度疲倦。不管米莎和威廉怎麼翻動她,她都沒有反應,偶爾渾身痙攣般劇烈顫抖。

“我爸爸宿醉醒來後就這樣,筋疲力盡、意誌消沉、渾身發抖。你們是不是給文文熊喝酒了?”托尼研究了半天,問道。

米莎無辜地搖頭,她很擔心地望著文文熊,眼圈都紅了,“威廉,文文熊到底怎麼啦?”

威廉比妹妹還困惑,他研究了半天,說道,“真奇怪呢。”

他們在研究文文熊的異常時,似乎來訪貴族的馬出了點問題。先是馬廄一陣馬蹄聲和嘶叫,接著……距離孩子們不遠處,訓馬人吉姆被拱翻在地,他驚慌地大叫,向周圍的人求援。轉眼,一匹受驚的馬,蹬著蹄子,高聲嘶叫著,斜著朝文文熊,米莎和威廉的方向衝過來。

威廉反應非常快,他幾乎在驚馬還沒有衝過來之前,就把托尼和米莎給推開了,連文文熊都被他甩到一旁。但是他卻沒有跑開,依然站在原地。

“諸神啊!威廉,快跑開,那匹馬受驚了!”周圍的人們在叫嚷著。

威廉不會跑開,他此刻兩眼發亮,他想當著全伯爵堡的人,把這匹驚馬拉住。因為他見過吞拿這麼製服過一匹黑馬,贏得所有人誇獎。

威廉席可法,不會再懦弱的退縮了,我什麼都不怕。

吞拿可以,我也一定可以。父親大人今天早上還燒死了一個魔鬼。現在,該是我露臉的時候了!

威廉敏捷閃過眼睛渾濁充血的驚馬,膽大包天地抓住了拖在地上的馬韁。

“我拉住了它……”威廉的話音還沒有落地,就在米莎的尖叫聲中被拉倒了。威廉緊抓著韁繩,被驚馬像拖著滾地葫蘆一樣,轉眼就拖到小校軍場邊上。後麵一群人發瘋追著,這匹驚馬拖著威廉,諸神啊!

亨伯特亨伯特在第一時間,就衝上去,他在小校軍場追上驚馬。隻豹子一樣跳起來,抱住了馬脖子,後麵五名壯漢,有屠夫的助手,武士和衛兵,都撲上來,一起努力,扳倒了這匹狂怒的馬。被拖在驚馬後麵七米多遠的小威廉終於不動了。

“哦……諸神啊……”人們聚集過來,他們親眼目睹了一個慘劇的經過,都心底發涼,感覺整個人在往下墜落。

眾人都擔心威廉是否受傷的時候,席可法家的這個第三繼承人,渾身是土,狼狽不堪,自己翻身爬了起來。

“感謝諸神,這匹馬差點殺死了小威廉。”幾個女人圍過來,小心查看威廉全身,真是奇跡般的幸運,他的臉上全是泥土,卻居然連劃傷都沒有留下。

亨伯特製伏了驚馬後,跑過來,又把威廉細心檢查了一遍,鬆了口氣,“噢,我不知道該祝賀你還是告訴你母親,讓她把你教訓一頓。你和吞拿一樣總是這麼好運氣,他有次被熊撲翻在地都沒有受傷,你們兄弟兩個讓我開始相信,是有什麼東西在庇護著席可法家的孩子們。好運氣可能保護你不受傷,不過……好運氣有時候會害得你直接送命,你根本不會有受傷的機會。你太膽大妄為了,威廉,我要你發誓,再不要幹這種蠢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