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家族的自由騎士心有餘悸跑過來,歎道,“威廉,你太……你如果剛才出了事情,高盧大人會把所有在場的人全部吊死的,你大概不想看到你們家的院子裏掛滿我們的屍體吧?今天晚上睡覺的時候,想想看,窗戶外麵吊著亨伯特的樣子。”
“別嚇唬他了,威廉他以後再不會幹這種蠢事了。是不?威廉?”亨伯特問道。
威廉覺得很窘,像個變魔術的,不僅沒有成功,還被道具把手指頭給夾住了。這下出名了,足夠伯爵堡的衛兵和使女們笑話他幾個月的了。他頹廢地點了點頭。
威廉聽見伯爵堡的上麵有人驚惶地喊著他的名字,他抬頭,更加羞愧了,是媽媽和克拉文,站在長廊上,媽媽驚惶地喊著。克拉文那童稚的聲音更為清晰,“威廉哥哥,媽媽問你有沒有受傷?”
“沒有!夫人!威廉沒有事情!”亨伯特大聲告訴伯爵夫人。艾慕黛望著淘氣的兒子直搖頭,緊張的神情放鬆下來。
“威廉!”威廉抬頭,是克拉文在叫他。
“怎麼了?”
“我要告訴你一件事!”克拉文叫道。
“什麼?”威廉問道。
“你是個大腦栓塞的……笨蛋!”克拉文用很大的聲音叫嚷道。
威廉頓時給氣樂了,他看見媽媽在用手指頭點克拉文的額頭。這下好了,不僅僅是淪為大家的笑料,連克拉文這小子,都造反了。他搖著頭,對自己裂嘴苦笑。
威廉出風頭的鬧劇一直傳到晚宴上,威廉把頭幾乎要縮進餐布下麵去。米莎鬱鬱寡歡在擔憂文文熊,那隻“宿醉”的狗被拴在馬廄,托尼暫時照管著。
父親大人坐在長條餐桌的一端,威廉和媽媽,米莎和克拉文坐在餐桌北邊,來訪的客人坐在對麵。
三個貴族,一位中年的紅發男人是弗拉基米爾男爵,消息靈通的使女們說他是拉文諾地區首屈一指的富裕領主,他雖然僅僅是個男爵,但是供養在城堡裏的常備騎士就有五十名。注意!是騎士,不是騎兵,騎士需要封地供養,裝備昂貴的嚇人,還要侍從和助手的職業武士。
威廉雖然不知道供養五十名騎士要多少錢,但是他知道,就是父親大人的伯爵堡裏,騎士也從來沒有超過二十名,那麼說,這個紅發男人很有錢!
威廉又看了看紅發財主身邊的兩個年輕貴族,不像是隨從,也不像是騎士,更不像是男爵的兒子,因為他們頭發的顏色都不同呢。這兩個貴族從一進入餐廳,就保持著一副冷冰冰的麵孔。
宴席上,父親大人禮儀性的感激紅發男爵上次訪問昔日城的時候,贈送給吞拿的獅牙寶劍,“吞拿非常喜歡它,並且已經用它建立了不少榮耀和戰功了。”
“聽說吞拿在北地屠狼。”紅發男爵問道。
“昔日聯盟最近適逢多事之秋啊。”伯爵點了點頭,顯然不想深談這個話題,他有涵養的笑著問道,“敢問弗拉基米爾閣下,這次來訪是否有什麼事情要辦?如果是我力所能及,關於昔日城的事情,我可以助一臂之力。”
紅發男人聽了高盧伯爵的話,他回頭望了一直沉默無語的兩人,幾個人眼神似乎在傳遞著什麼信息。
威廉覺得那交遞的眼神有點鬼鬼祟祟的,難怪文文熊不喜歡他們。
一名年輕客人四下環顧了一眼餐廳,他放下了食物。威廉也掃視了一眼,兩名侍衛,一位倒酒使女,再沒有旁人了。餐廳的大門關著,外麵應該有兩名衛兵。
緊挨著紅發男爵,身穿亮藍色禮服的年輕貴族,明顯地位要高一點,他慢悠悠地將口中的食物咽下,又拿起高腳杯,品嚐了一口裏麵的紅酒,用餐巾搽了搽嘴唇,緩聲說道,“我們來是想了解,你們的忠誠。”
這句話一出口,威廉一愣,旁邊的米莎和克拉文也奇怪的看著這些客人,又望了望父親。艾慕黛臉色微變。高盧還沒有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他僅僅以為這是個小小的冒犯,微微錯愕了一下,朗聲笑起來,“哈哈……你們一定是在開玩笑,不過,這個玩笑蠻有水準的。”
“是嗎?你真的這樣看?”說話的貴族露出看見陷阱裏獵物的笑容,把目光投向斜對麵的艾慕黛,他右手輕輕地、緩慢地敲著餐桌。
威廉看見媽媽的眼裏似乎炸出恐懼,慢慢地將手抬起,纖細無助地掩在愕然張開的嘴上,似乎要掩住驚惶。他看見旁邊,剛才侃侃而談的紅發男爵,態度發生了變化,他恭謹有禮側著身,似乎在傾聽這個年輕貴族的每句話。
為什麼?威廉有種熟悉的感覺,他覺得謎底就在麵前,似乎自己立刻能想起什麼,就在臨界點那裏卡殼了。
可怕的沉默,不祥的沉默,餐廳裏的似乎有股強風,幾排火燭都劇烈晃動著,幾乎熄滅。一刹那,窗外的暗紅光芒照進來,房間裏一暗,牆上人影重重。
“媽媽!他們是男巫!”克拉文突然大聲尖叫起來。
威廉猛然醒悟,天啊,那個得意洋洋地用手指敲桌子的貴族,他右手的手指上戴著三枚戒指,而中指上的那枚,駭然就是威廉曾經見過的那枚,不……應該說是……那種……五顆寶石均勻鑲嵌的美麗指環。
五顆彩色寶石均勻鑲嵌的指環。
昔日城外,法老河灘上,那個可怕男巫親手交給他的那枚指環。
仿佛一切噩夢的開始,故事書第一麵的封麵,你置身命運巨變的源頭。
男巫的指環!
轟隆……父親大人向後倒退,踢翻了椅子,媽媽抓住克拉文和米莎,向後倒退。
倉……高盧伯爵搶步上前,拔出了餐廳牆壁上裝飾用的寶劍,回身護在妻子麵前。兩名侍衛驚慌失措,呆在原地,使女癱軟在地。
“衛兵!”威廉放聲大叫,這次他沒有被嚇倒,他毫不猶豫了,他是第一個大喊衛兵的人。
“布置……音障!”那個戴男巫指環的貴族慢慢起身,威廉用腳挪開高背椅子,他覺得一條蛇立起了脖子,他不由自主後退。
三個來訪的客人站起來,紅發男爵絲毫沒有變化,他似乎置身事外,恭敬沉默側身站立,而另兩個年輕貴族身上翻滾著一股黑煙,黑煙裏偶爾還見火星跳躍。當黑煙從腳至頭燃燒一根火柴一般燒過兩個人後,站在席可法家麵前的,這兩個穿著醒目耀眼的華貴長袍的,不再是什麼拉文諾地區的貴族,而是兩個仿佛從市集流浪藝人的畫冊裏走出來的……男巫。
隻有真正的男巫才會穿這麼精細華麗的錦緞長袍,帶戴男巫指環的是紫袍上斜拉著銀光閃閃的緞帶,袍子邊滾著金線,那些褶皺平展下垂如瀑布,一頭雪白銀絲的長發披肩,沒有胡子,臉卻十分蒼老,眼睛淡淡的灰色,麵容極其冷俊,被他目視,立刻心冷至寒。他整個人都微微發光,華美絕倫,無論是氣質還神態,或者衣著的品位,超過威廉見過的任何一個貴族。
他的同伴穿著暗紅色的袍子,頭頂光禿禿的,卻不反光,耳邊垂下幾縷花白的長發,一直垂到胸前。整個暴露出來的皮膚像老橡樹的皮,蒼老充滿皺紋,他麵容憔悴,形如枯槁,一雙眼睛卻有著火焰般的顏色,偶爾閃過光芒,隻有瘋子才會有這雙狂熱的眼。
餐廳的大門被撞開,兩名護衛衝進來。餐廳裏的兩個嚇呆了的侍衛終於想起自己的職責,也拔出了配劍,高盧大聲命令手下武士擊殺這兩名男巫,同時高舉寶劍,大步上前。艾慕黛尖叫道,“不……高盧……”
“先布置……音障。”那雪白銀發的男巫師道。
他身旁的禿頭男巫應了一聲,兩隻手抬了起來,手邊立刻出現隱約的火苗,他的手,帶著火的軌跡,自如的在黑暗中劃過,周圍的光明似乎消失,隻有他無上耀眼的光華在揮舞著。
威廉感覺被一股無形的風向外震動了一下,好多灰塵撲麵而過,他不禁眨了下眼,再睜開時候,所看見的情況和眨眼之前,赫然大相徑庭。
餐桌翻倒,身穿夾衣和外套的父親已受傷,他嘴角滿是鮮血,寶劍折斷,倒在地上,媽媽半跪著,用胳膊抱著父親的頭,口裏大叫著。而剛才幾乎已經把配劍刺進男巫們身體的四名武士,全離奇的被一股無形之力砸在四周的牆壁上,四團火球在他們前麵飛快地旋轉著,他們的盔甲變形,武器脫手,掉落在地上。
禿頭男巫的手繼續揮舞著,地上的幾把武器悠悠升起來,然後稍一停留,以可怕的速度,刺向四名席可法家的武士,還有一柄斷劍……是刺向高盧伯爵。
“不要……波納文圖大師……不要……”艾慕黛尖叫道。
雪白銀發的男巫抬手製止了同伴,他說道,“艾慕黛,你終於認出我們了?”
那幾把刺向目標的武器和斷刃在幾乎貼近皮膚的地方停下來,然後頹然落地,被無形力量按在牆壁上的四名武士被放開,他們踉蹌著獲得了自由,卻畏縮著不敢再近前,貼著牆壁,驚惶無比望著餐廳中間的男巫。
“天威……巫師會的……波納文圖大師。”艾慕黛抱著重傷的丈夫,聲音哽咽,憤恨答道,“還有你……波納文圖的隨從……紅袍法師……巴伯特。”
“這裏的魔峰很高,足夠讓我放火燒掉城堡了。”紅袍法師巴伯特得意地欣賞著自己手上的火苗,“我是天威的魔火,岩石也會像冰塊一樣融化在我的火焰中。”
威廉猛然發出一個十二歲的孩子能發出的可怕吼聲,拔出綁在小腿上的匕首,像頭出欄的獅子朝傷害父親的紅袍法師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