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他們抬回奄奄一息的微子時,我渾身的血液都凝固不動了。哥哥渾身上下纏滿了傷布,麻色的傷布上盡是點點紅跡,血水還在往外流。我從未見過他受這麼重的傷。
他見了我掙紮著坐起身,滿眼愧疚,“周王用兵如神,總能猜到我的下一步,是啟無能,對不住大王,對不住我大商的列祖列宗。”
我清楚地聽到了他牙關緊咬的咯吱聲,強牽起嘴角想像少時他對我那般也對他安撫一笑,結果卻是笑得比哭還難看。
我們都清楚牧野之戰是我軍反敗為勝的最後機會,此戰一敗,大商再也無力回天。
這座曾經風光無限的萬裏廣廈竟在我的手中被掏空殆盡到隻剩下一個光鮮的外殼,我卻還醉在昔日的繁華盛景中不知今夕何夕。
我才是大商的罪人。
夜黑如墨,我獨自徘徊在深宮萬千個宮苑,向著一草一木,一花一樹做著最後的告別。
妲己點著一盞宮燈迎向我,“子辛,我們回家。”
家?這裏曾經是我的家,不久就要屬於別人了,到那時你還會如今時點著一盞宮燈,獨立中宵,等我歸來嗎?
宮燈昏黃的光線下,她的臉龐妍如初見,我將她緊緊地禁錮在懷中,埋首在她的發間不願自拔。
“妲己,商朝要亡了,若有一日我與他對上了,你會怎樣?”
我沒說他是誰,但我知道她聽得懂,空氣長久地沉寂,我自嘲一笑,懷抱著她的手臂在等待中麻木無覺。
妲己在我放開時忽然回抱住我,急急道,“子辛,不會有那麼一日的,你信我,不會的。”
信你?我拿什麼信你,拿午夜時的前庭幽會,還是拿第二日的刻意隱瞞,若不是這些年我養成了懷抱你入睡的習慣,此刻是不是像個傻瓜一般被你玩弄於鼓掌中。
我拂下她緊抱著我的玉臂,無力一笑,“妲己,太遲了。”
她不明所以地看著我,我卻看向花樹後的一角白衣。
“你來了。”
妲己順著我的視線回頭,臉色一凝,“你怎麼來了?”
姬發疑惑地回看著她,“我不是讓綠綺通知你今夜此時帶你離開嗎?怎麼,你不知?”
我將她的不可置信看在眼裏,她當然不知,因為那張密函就在我手中。
姬發恍然大悟,看向我的目光像是淬了毒的刀子,“你好卑鄙,竟然截了密函!”
我嘲諷一笑,“請君入甕罷了。”
他祭出佩劍將妲己嚴實地護在身後,“今夜我必帶她離開。”
我看向他身後的她,心裏的妒意翻江倒海,前一刻還在我懷裏情深意重,下一刻就到了別人身後柔弱求憐。
緊握的雙手青筋乍現,夜色漆黑,替我保全了最後一絲可悲的尊嚴,胸前的傷口像是裂開了,有血腥彌散在風裏。
“你大可一試。”
姬發推開妲己,一抖長劍向我襲來,我隨身未帶兵器,折了束齊肩的梅枝便迎了上去。
妲己驚恐地叫了聲姬發,我在那一聲驚喝中氣血逆流,幾欲癲狂,梅枝在我手中揮舞的越發狠厲,枝上的花瓣被淩厲的劍氣震落地片片凋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