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粼粼作響,一支大軍在向延安進發,這支大軍走得並不快,獵獵風中的左字大旗在晨曦中招展。左宗棠比原定的時間晚了六天到達延安地區,因為延安勝利收複,讓他有了回旋餘地,得以安排好整個戰事布局。
左宗棠善於戰略部署,對於哥老會在延安造反,雖感意外,但很快做出戰略調整,決定首先消滅這股還未強大的叛軍。漢人造反的破壞力比回民更甚,老百姓認同感不同,決不能讓大清再出現一支太平軍。親帥大軍趕往延安,清軍能夠這麼快收複延安這塊戰略要地,讓左宗棠心裏的石頭落地,看著卷宗上李國樓的名字,第一次感覺有些親切,沒想到一名押運使,竟然是一名知兵之人。
左宗棠在得到劉錦棠、餘恩虎分兵守衛臘子口和岷州府城消息之後,頗感欣慰,差點上了叛軍的當,這是一支在陝甘地區沒有發展空間的起義軍,雷恒必定想跳出清軍的包圍圈,劉錦棠有這種戰略眼光,可堪大用,從此刻開始,左宗棠把劉錦棠當做接班人來培養。
一件事改變一個人的一生,李國樓沒有貪功,也不喜歡吹噓,從未說過臘子口是他發現的隱患。劉錦棠是武將,臉皮厚實,也從來不提是從李國樓手裏搶來臘子口的任務,也就這麼遭了,他也從來不說這件事的真相,臘子口戰役成為劉錦棠輝煌人生的起點。
黃鼎、李國樓帶領延安城的大小官員,迎出城十裏,前去迎接陝甘總督左宗棠,跟在他們身後的人,正是剛走馬上任的屬理延安巡道藍明泰,隻見他身穿一席四品官服,小心翼翼的站在身旁,撫摸著精心修飾過的三縷胡須,偷窺兩位長官的表情。
藍明泰雖然出身刀客,但尚有自知自明,知道他這頂官帽尚不穩當。不敢並排站在黃鼎、李國樓身旁,稍許後退半步,禮讓三分。藍明泰知道他這份實缺是黃鼎保舉,對於恩公黃鼎感激之至,提出的延安治安防務的主張,已經得到黃鼎、李國樓誇讚,這讓他感覺有了用武之地。未來他是延安地區的最高長官,這件事讓藍明泰徹夜未眠,眼睛有些紅腫,壓力太大了,官職竟然和崔偉一樣大。下定決心要把延安地區的回民遊擊隊、土匪,全部消滅光,要用敵人的鮮血,染紅頂戴花翎。
藍明泰無話找話,問道:“兩位大人,麵見左大帥,有什麼講究嗎?”
黃鼎慢吞吞,皺眉道:“這個嘛······左大帥倨傲,藍巡道說話小心一些,左大帥不問你話,你就不要開口。”
“哦!下官明白。”藍明泰對於大清官場禮儀,深惡痛覺,太繁瑣了。但是比他官職小的人麵見他時,那種風光至今記憶猶新,等幾位大人離開延安,這塊黃土地,他就是天王老子。現在隻能忍受煎熬,低眉順目的悶聲不吭。
戰爭年代,那種官場上禮樂吹奏,一律減免,但人還是要出城十裏相迎。李國樓與左宗棠有過一麵之緣,同治皇帝親政之日,左宗棠等地方大員,都曾進京朝賀,參加國宴慶祝。雖然沒說幾句話,但互相並不陌生。朝堂上這麼年輕的官員,尚且不是皇親貴胄,天底下隻有新科探花郎李國樓。遠處塵土滾滾,積壓層層的黃雲,欣喜道:“左大帥來了!藍巡道,別忘了來年春季植樹,以後從這裏至延安城要種植柳樹和榆樹。你別亂來啊!現在種樹是種不活的。名曰左公柳,記住了嗎?”
“哦!種不活的呀,下官明白。”藍明泰撓撓頭,對於農事一竅不通,還要管種樹,這官當得沒勁。一揮手讓身後的一名師爺記在本子上,反正長官的指示照辦,左公柳可是大事件,來年千萬不能忘記種樹。
跟隨在藍明泰身後的人是楊大娃子、穆三、安傑,這裏麵安傑幸災樂禍,他的傷病差不多好了,如今屬楊大娃子倒黴,頭纏著綁帶,臉色慘白,病懨懨的醜態盡顯無疑。
安傑假意關心道:“楊大,吃得消嗎?若是吃不消,先去坐一會兒吧。”
楊大娃子是個精細人,有機會接近左宗棠,這個時候哪肯離開,毫不動容道:“安營官放心吧,這點小傷不算啥,上一次我帶傷結婚呢,晚上照樣把娘們搞定,黃道員和李大人是我的證婚人。”
李國樓耳朵好使,轉過身說道:“楊大,這次傷的是頭部,晚上要清心寡欲,可別亂來啊。”
李國樓不好明說,攻入延安城那一天,穆三所部還是老毛病不改,趁火打劫,搜羅美女。其中的貓膩,他沒閑工夫去管,但警鍾要敲打幾下,延安戰事已經結束,一切行為準則要走上正軌。發生在延安城裏的亂象,皆是哥老會反軍所為,要和清軍撇清關係。
穆三的腦袋瓜子更加好使,立刻聽出李國樓的弦外之音,急忙表白道:“兩位大人請放心,我軍紀律嚴明,對百姓秋毫無犯。對於那些衝擊過糧倉的百姓既往不咎,哄搶的糧食便宜他們了,隻要求他們把武器彈藥還回來。”
“還是要大搜檢,否則後患無窮,藍巡道對於城裏的百姓,一刻也不能放鬆。”黃鼎哪敢讓延安城的百姓夾道歡迎左宗棠,如今城裏實行宵禁,走在大街上的人,隨時會被清兵巡邏隊搜身,還在巡邏隊專門組織了女性成員,專門搜查那些女性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