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點鍾的時候,吳佩佩和黃小曼走出書房,去拿真由子做的早餐,而謝秀珠把李國樓口述的關於軍隊思想教育重要性的工作報告,寫在折子上,洋洋灑灑五千多字。
甄玉環站在八仙桌邊上,窺視著內容,一麵看一麵搖頭。
李國樓說道:“七夫人,你就別搖頭了。這份工作報告是第一次提交,沒有人會多看一眼,等我寫到第十篇關於軍隊思想工作的文章,皇上才會問我一句,‘為什麼?’慶親王最恨我提思想工作,就怕我砸了他的差事。我隻能先提軍隊的思想工作,盡量回避正麵和慶親王衝突。”
甄玉環歎道:“小樓,你的文章太枯燥了,放在軍機處討論,沒有人會感興趣。你不是最關心老百姓的疾苦,大西北滿目蒼夷,你怎麼不說幾句呢?”
“哎······你不知道打仗的難處,軍隊穿得像叫花子,吃的是豬食,風餐露宿,前麵就是敵人的槍口,他們靠什麼支撐下去?還是靠忠君愛國的思想,想為祖國統一奉獻青春。老百姓也苦,但今天軍機處講得是軍事上的事,我提大西北的百姓幹嘛?文不對題嘛。你不懂朝堂上的格局別亂搖頭。我是以傾聽為主,折子給皇上扔在一邊,讓人知道我不像醇親王一樣兩手空空,至少寫了長篇大論。”李國樓第一次去軍機處開會,準備的工作報告就是糊弄人,他是去軍機處學習軍事管理經驗。
一支軍隊打仗,不是指揮官拿著戰刀在前方指揮戰鬥,而是所有的人員、武器裝備、駐防地區、後勤給養,化為書本上的數字。左宗棠就是由於有長期的地方管理經驗,才能把大西北這麼多支互不統屬的軍隊擰成一股繩。把一支軍隊管好,軍心才會穩妥,軍心穩定才能讓部隊開拔,否則部隊會炸營、溜號,還沒到達目的地,一支軍隊就潰散了。陌生又艱苦的環境,先不提打仗死人,把部隊帶到指定地點,就很了不起了。
所以人們才會把溢美之詞,全部給予左宗棠,而不是給那些前線打仗的指揮官。左宗棠不用親臨第一線打仗,卻是一個合格的統帥。戰略家隻需規劃好戰場的布局,一場戰役未打,左宗棠已經知道結果了,這才是偉大的戰略家,因為戰場的主動權完全被他掌握。
百勝將軍和偉大統帥是有很大的差距,李國樓在大西北作戰表現得非常勇敢,贏得其他軍隊的尊敬,這是在軍隊裏立足的必修課,沒有戰功想在軍隊裏取得指揮權,那些打出來的戰將,誰會鳥你?連軍事會議都敢不來參加。同樣左宗棠在總督行轅門口一站,那些戰將動也不敢動一下,這是油然而生的一種敬畏。李國樓夢想更上一層樓,就要學會統籌管理,一步一個腳印,把本事學全,所以分外珍惜至軍機處旁聽的機會。
“我今天第一天來嘛,什麼也不懂,你要教我嘛。”甄玉環施展媚功,輕揉李國樓的後背,幫李國樓鬆鬆筋骨。這是歌姬的必修課,謝秀珠的兩隻手也在替李國樓服務。
李國樓渾身舒坦,吃好熱呼呼的早點,神采奕奕的離開家門,車窗外綿綿細雨下不停。
李國樓摸著身邊那隻碩大的翡翠玉西瓜,露出貪婪之色,轉瞬之間火花熄滅了,“哎······”李國樓揪心一樣疼,無價之寶不是他的,人生還有何意義?原本燃燒鬥誌變得萎靡不堪,軍機處的會議,就傾聽李鴻章的大嘴巴訴說洋務派對緬甸、安南的軍事主張,而他逃不了為洋務派輸送新鮮血液。
李國樓相信翁同龢必定同意這一提議,還會和李鴻章鬥一鬥,搶奪這件事的人事權,很有可能同治皇帝協調一下,由李鴻章、翁同龢分頭安排多路指揮官。李鴻藻則會刨根問底,痛恨李鴻章主動放棄藩屬國的宗主地位,最後有保留的支持這份提案。而麵糊軍機大臣沈桂芳最後一個發言,所有人主張一致了,沈桂芳必定投讚成票。醇親王奕譞會有什麼話講?李國樓猜不透這位親王內心的軌跡,愛新覺羅家的人都是聰穎之人,每個人都在尋求自己的定位,有人裝傻,有人裝懂洋務,有人裝直言犯上的忠臣。
他這次保持低調再低調,不要搶了傅相大人的風頭,洋務派是一個集體,絕不是靠他這個狗頭軍師指明未來,要不要和李鴻章鬥幾句?問幾個傻瓜問題?李國樓微微一笑,萬事隨緣。有人問到點子上,他就說劉永福是民族英雄,大清的編外軍黑旗軍可堪大用,讓李鴻章把他罵醒,反正洋務派的人每天在演戲,這個小醜當仁不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