霎時,秦初淡定下來,再不徐不疾歪坐成另一款姿勢。
數丈之外的水聲鬧騰得愈發厲害,亦是撥弄開重重濃霧,呈於眼前。
秦初斜眼望去,隻見幾艘漁船迎麵橫來。船上有數人,皆是操持一柄舟楫——方才翻騰起的浪霧,恰是這番手筆之下的功勞。
她粗淺瞄過一眼,認為兩頭如何也撞不到一處去,遂也未有擱在心上。
早聞南北兩地的風俗多有不同,譬如五月初的沐蘭節,盛京須懸菖蒲艾草除瘟,偏生江南須祭龍神劃舟楫。
既然龍舟如此盛行,大抵是平日沒少練的緣故。
秦初打了個哈欠,再換了坐姿,這回直接躺下。
雙眸還沒闔上,忽聽聲音傳來——
“爾等還敢往何處逃!”
這嗓音空蕩而悠遠,好似是從天際彌散而來,恰是貫了內息於其中。
柁樓外的數人下意識扭頭四望,以尋找說話的人,偏生了無蹤跡。
正欲入眠的秦初霍然直起身,眉頭顰起,心下徒生警惕。
爾等?逃?
誰在追誰在逃?
丈遠外,劃舟的幾人加快動作,翻起白茫的水霧。
秦初往外瞥過,眉心的褶痕更深。
幾年前因中毒之事,內力受封不可再用,但好在目力尚在,甚至可將遠處那幾人麵上的表情瞧得清清楚楚。
漁船數人聽得這一聲,霎時勃然色變,打過眼神眼神官司後,旋即徒然將方向一折,往官船這處追來。
不妙,當真後有猛虎!
秦初猛的回過神來,霍然起身,隻身奔出艙門。
然而,仍是晚了一步。
遠方急速奔來的三兩漁船轉眼抵達跟前,那勢頭沒很好地收住,與腳上所踏的官船撞一團。
“嘭”一聲,響若驚雷。
秦初退了幾步,霎時腹腔翻湧,她下意識攀扶了門框,才勉強能站得穩了。
幾乎在同時,聽得官船上傳來的哀嚎成片,顯然眾人都未料及會生了這通變數。
古嬤嬤神色凝重地進了屋。
隻聽外頭老辛的聲音,大抵是朝著舵夫吩咐的。
“停船!”
秦初探出腦袋望去,見迎頭撞來的三五漁船晃蕩得厲害,隻是空空如也,竟再無一人。
她心下驚疑不定。
人呢?
莫非落水了?
“方才,你可留意過那處的動靜?”秦初搭上古嬤嬤的手腕,一麵指著外頭問。
古嬤嬤搖頭。
兩人說話的工夫,前頭忽然駛來一艘偌大的沙船,較她們身處的官船還大一倍不止。深青色的旗幟舞得肆虐,海風拂過獵獵而動,隱約見著幾個篆體大字。
“諸位無須慌張。”
正當人群騷動得頗為厲害之際,又聽前頭那道豪氣的嗓音,合著內息傳來——
“在下乃內海青幫分舵,近日幫內生了叛徒,在下奉命下海捉拿,如有冒犯之處,但望諸位海涵……那幾人消失於此,在下猜測早已逃入貴船藏匿,偏生是生性殘暴罪大惡極,恐會傷及無辜。”
話音方落,官船眾人的臉色,頓時煞白。
秦初聽得那句“生性殘暴罪大惡極”,不由撇了撇唇角。
這勞什子青幫的分舵主表達方式也好生委婉了,欲擅自闖入官船上搜人直說便是,何須扯得這般冠冕堂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