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初揉了揉遭人攥疼的胳膊,一麵抽空瞥了他一眼,瞥過後,麵無表情。
“你誰啊?我該認得你?”
倒黴蛋聽得這句,一張頗是清秀的麵龐更是扭了幾分,指尖顫如抖篩,不知究竟是氣的還是痛的,說話還不甚利索道,“分,分舵主……就,就是他……李狗剩!”
秦初眼神發直,反手指自個兒鼻尖,似是不可置信。
“李……狗剩?”
倒黴蛋睨了她一眼,冷嘲道,“往時你嫌著這名醜,還曾五次三番與老子的互換,才幾個日子,便忘了自己姓甚名誰了?”
“給小爺住口!”秦初聽了臉色一青,當即也顧不得處於何等境地,與他爭執起來,“什麼李狗剩?也不用上腦袋殼仔細想想,這諢名能配得上小爺我這張俊美無匹臉麼?”
見她惱了,倒黴蛋也徹底怒了,“休要給老子插科打諢!你他娘天生就喚這個名姓,怨就怨你出生那年家中剩糧許多,連狗都啃不完!”
這年頭,莫不是出趟遠門隨隨便便都能碰上了深井冰?
秦初隻覺眉梢眼角突突直跳,卻是耐下性子問,“那你喚什麼名?”
倒黴蛋冷哼一聲,頓時手指也不顫了,聲音也不打抖了,似乎極是驕傲,“劉二愣子。”
“果然好名。”秦初麵無表情道來幾句違心的恭維話,又諷刺道,“聽聞劉兄的愛妻懷胎五月,有意將未來的兒子取作劉二狗子,不知是否為真。”
“什麼妻子!”劉二愣子當即反駁,“老子尚未娶妻,哪裏來的兒子?”
秦初撇了撇唇角,心道也不至於是神智全無,可這樣的瘋子,就更難對付了。
“小爺自然是胡扯的,天曉得你有沒有妻兒老小!”
劉二愣子似乎一愣,怒問,“李狗剩你未免忒不厚道,事到如今,怎的還是嘴硬認不得老子!”
秦初不為所動,“倘若小爺能認得你了,才是有鬼!”
劉二愣子撓了撓腦袋,斟酌措辭,“就在月前,倚翠樓的紅紅姑娘諷刺你的那方麵不甚中用,你身心受了重創,回了島上還曾飲酒鬧過,卻不湊巧地將舵主第三十六房小妾的肚兜給扒了,後來還是我們兄弟幾人為你一力擔下罪責……莫非你都忘了?”
他一麵說著,一麵扭過頭望向身後的半死不活的弟兄們,以征詢答案。
“弟兄們”不答話,隻雙眸直勾勾盯著秦初,眼神似有怨色。
秦初:“……”
這這這……這瘋子天大的本事,黑的竟還能扯成白的!
往時隻有她嫁禍陷害旁人的份兒,怎的南遊一趟,便風水輪流?
秦大小姐低頭,頭一遭懊惱自個兒是男裝打扮,否則何須吃了悶虧?
怒歸怒,該冷靜時仍須冷靜。
對付眼前這腦子不好使還打諢插科的瘋子,最好的方式就是佯作一副更打諢插科的模樣。
她不解問,“什麼倚翠樓的紅紅姑娘?我怎記得那是娼院老鴇的名兒。”
劉二愣子反駁,“你胡說!娼院老鴇的名兒分明是如花!”
秦初睨了他一眼,繼而悠悠道,“你才錯了,樓中頭魁姑娘才是名如花罷。”
劉二愣子忍無可忍,“胡說!頭魁姑娘名為香香!”
“是如花!”
“分明是香香!”
“你腦子犯抽了。”
“你才抽了!”
“……”
目睹事態發展的眾人齊齊淩亂了,滿臉驚愕地聽著兩人瘋言瘋語。
分舵主見狀,粗若荊棘的眉梢抖了抖,表情染上些許的詭怪。
無人瞧見的是,其餘臥躺在舢舨半死不活的九人,各個臉色鐵青,雙拳捏起,仿佛正強自忍耐著什麼。
劉……二愣子愈發不著調了,怎的好生……丟臉!
一刻鍾過後。
爭執不休的兩人,麵紅耳赤。
“罷了,莫非劉兄生錯了胎,怎的鬧勁堪比凶悍的娘們。”秦初擺手,輕歎了一聲,“小爺我從來潔身自好,又不曾上過娼院,如何能曉得裏頭老鴇頭魁婆娘的名兒,倒是不如劉兄整日夜夜笙歌。”
她稍放柔了語氣,好似討巧恭維。
劉二愣子登時冷嗤一聲,鼻孔翹得有如天高,“瞧你的模樣,大抵是外鄉人,並非生於江南,自然是不曾去過……”
話方說到一半,忽的梗在喉頭。
秦初乜了他一眼,眸中的謔色一閃而逝。
不枉她耐下性子於一介瘋子磨嘴皮磨得多時,這瘋子終是道來某些能證實她身份的話。
娘說,這世上莫名有一種怪事,即如何以各種方法來證明自個兒的身份如假包換。
而今日,著實是不偏不倚給撞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