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廊之上的野花遍布,匆匆盛開。最近閣主心情好,笑容也多了。於是風雲閣內處處洋溢著歡聲笑語,也不怕閣主責罰。大家都以為是新迎娶夫人的緣故,可自從紫煙被夫人擊碎肩胛骨後,無人敢再談起那個雙腿殘疾的女子。
足不出戶有好幾天,她總算是想要出去走走。侍候的婢女無疑是歡喜的。經過冗長的雕花木廊,她來到了正閣的院落裏,她記得,那日就是在這被暗算擊敗。她不由麵露寒色。
“喲,夫人今日心情不錯呢。”男子一入正閣門,就看見她在院落裏賞花看草。
“你胡說些什麼?”她偏過頭來,眼神淩冽。
“你可是我明媒正娶的夫人,難道不是麼?”他笑得更為燦爛。
她壓抑住內心怒火,指尖觸及的一株紫花被硬生生地掐斷,笑問:“閣下知道蕭堂主所中之毒的解藥是什麼?”
“你該喊我相公才對..”他見她愈發寒冷的神色,止住了笑意,“你今日為何問這個?”
“你所想要的人已經在你身邊了,閣下應該將解藥給予那蕭堂主了吧?”她折過身子,正坐在輪椅之上。
“你可真是奇怪,為何不先問問自己什麼時候能回去呢?”他將手背在身後,狐疑地打量著她。
“爾真如今已是廢人,隻願蕭堂主能夠無恙。”她臉色如死灰。
他突然不知該說些什麼——互相犧牲,以求對方無恙,僅此而已。半晌後,他正經地說道:“其實解藥——就是貢嘎僧侶的血。”
“什麼?!”她不由一驚,嘴角微張。突然又想起那日月夜,風雲閣四大長老之中最小的赤鯤來偷走貢嘎的屍首。
所有的疑惑猛地貫通。
“你知道嗎,那日,我給赤鯤服下相同的毒。我騙他說,這類毒會腐蝕肉體,從內髒往外地腐爛。我又告訴他,解藥在貢嘎僧人身上。但是我想讓他先幫我抵擋西麵的戎敵,再給他解藥,讓他在那夜留下來。”他忽然笑道,“赤鯤果然是個小人,當初他幫我共同暗算閻蠱的時候,我就知道。”
——閻蠱..難道是閻叔父?林庚華明明告訴自己,他在繆窪街殺了人,被砍頭示眾。
此時她隻好靜靜聽著,將疑惑藏於內心。
“在那時,赤鯤選擇了保命,為了自己,他那日潛逃出了風雲閣,去尋貢嘎。哈哈,他也是罪有應得,在最危急的時刻選擇背叛我,最終難逃一死。”
“你為什麼要害死長老?”女子疑惑。
“咳..他們身懷絕技,想法又各有不同,我壓製不住他們,總得想方法將他們鏟除。不然難免功高蓋主,我死於非命。”
“你將他們都弄死了,到時候誰又能幫你對抗顧南堂呢?”女子饒有興趣。
“顧南堂?你在我手中,顧南堂敢對我如何?”他取笑道,隨即又是沉寂,“她已經回來了,我也不再想那些打打殺殺,一切都該結束了。”
“可是無法結束,江湖恩怨不斷,你又如何能夠做到明哲保身?”女子冷淡。
“是啊..你將我從雪地裏救起時,我已經無從選擇了。踏入江湖,就很難回頭。”片刻寂寥後,他笑著說:“爾真姑娘,再過兩日,我便安排你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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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衣女子從樹林間趕回駐紮之地時,掀開車輦上的帷幔,於是看到猩紅彌漫,金蠶絲被早已被染紅了一大塊,那白衣男子癱倒在一片火紅之中,了無生氣,嘴角的血已然凝固。鵝白的發冠染上星星點點,觸目驚心。
“堂主——!”
她栽坐在地,腳腕無力,隻好兩手並用地爬了過去。迫不及待地將他從血泊中托起,一隻手捏開他的頜骨,他已無血色的嘴唇才微微張開,顫抖的指尖將朱色的藥丹喂入他的嘴裏,之後吩咐下人端來熱水,服侍飲下。
“醒醒啊。”她幹涸的眸子又盛滿了淚水,盈眶。碧衣女子將隨身的絲帕拿出,擦拭著他沾了血色的臉頰,卻沒有注意自己的青色襦裙浸濕在血泊中。她吩咐著下人將髒了的金蠶絲被拖走,自己摟著那昏迷不醒的人,給予他溫暖。
久見不醒,她內心著急,對外喊道:“來人!”
“落雁姑娘,有何吩咐?”車輦外的一個弟子拉起帷幔,問道。
“回堂!命令右護法何魃帶領弟子們回堂!”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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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終日坐在正閣的庭院間的木廊之中,等待著那人帶她回去,她不願意再與他分離,片刻也不願意。野花漫地,不知從哪裏湧來蝴蝶蜜蜂,蜂圍蝶陣。她雖然眼不能視物,卻能聽到,那些野蜂“嗡嗡”的聲響,生機勃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