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場春花已然凋謝,花朝也已經過了。可是為何還是如此冷涼?仿佛還在冬日裏一般。站在院落裏的他刹那間不由顫栗,身上披著猩紅衣袍。手因顫抖而握不緊劍柄,一上午了,都沒有開始練劍。
他聽見背後的腳步聲,不由自主地喊道,那聲音宛若懇求:“爾真,是你回來了麼?”
回頭,那如閉月羞花的臉上,也是滿布驚訝。
“哦,是你。”他有些失落,又折過頭去。
“堂主,該吃午飯了。”她款款上前,卻沒有抬頭,眼裏的淚花打轉,盈滿了雙眸。
“你先下去吧,我不餓。”他冷冷地回答,語氣平淡,毫無情愫,像是若有所思。
她又端著已經熱了兩三次的飯菜下去,眼裏的淚水緩緩掉落,有些滴進了飯裏。
“堂主,申時已到,請到未央廳主持返程交接會。”一男子上前,抱了抱拳。
“好,何魃你先去吧。我稍後就來。”他收劍入鞘中,卻不小心劃傷了手。
未央廳內,窗扉皆洞開。滿堂的長輩早已正襟危坐。坐在下席的,很少有比自己年紀小的,幾乎都是發髻胡須皆已花白。蕭靖柯迷迷糊糊地走上檀木地板,再踏上層層台階,最後坐在主位上。而旁邊的第二把交椅,一如既往地空著。
這空出的位置,恐怕一輩子都沒有人能夠坐上了吧?
蕭靖柯下意識地向自己的左邊望去,眼神留在了左邊的第一個席位上,可是卻如同他的心一般空空如也。那個黑衣女子呢,她去哪裏了?堂主不覺喃喃自語。隨即像是觸電一般地收回視線——哦,她再也回不來了。
西戎攻破隕月山的消息今日一早就得到了,據說整個風雲閣沒有一個人逃出來,就連隕月山四大長老之一的屺菽都葬身於此。情況慘烈,連婢女和仆人也都被盡數殺死。
“堂主帶病西征的這段時間裏,全由我來掌管堂內事務,如今我將這管理之權交還給蕭堂主!”一個白發蒼蒼的老者站起,邊說邊掏出一塊玉璽信物。身旁的落雁走下台階,伸手接過那塊碧綠色的玉璽。
他沒有說一個字,眼神發愣。
這情形讓滿座寂然,等待他發話,不敢私自議論。可這種情況,真是從未見過,真是匪夷所思。每個人心裏不覺驚異,卻又處處警惕。
“咳——”右護法何魃輕咳一聲,然後站起身來,說道:“這次,解藥全由落雁姑娘苦苦求取。屬下請堂主獎罰分明,授予獎勵。”
此時,高坐在主位上的男子心亂如麻,實在想不到有什麼能夠獎勵,於是麵無表情地問道:“落雁,那你想要什麼獎勵?”手緩緩托起額頭。
那碧衣女子將玉璽放好後,聽到他的詢問,心裏一驚。平日裏都是賞些金銀首飾,或是糕點佳釀,今日叫自己選擇還真是頭一回。她款款走到他的麵前,欠身,隨即說道:“小女子想要的,堂主不一定會給。所以,還請堂主自己選吧。”
“你想要什麼盡管說。”他依舊冷冷地回複。
“那..堂主會應允我麼?”她抬眼望了望他,卻發覺,他的眼神一直停留在左邊第一個的席位上,那裏早已空了出來。
一股醋意油然而生。
他點了點頭,神情卻是不經意。
“小女子落雁..愛慕堂主多時了。自幼從峨眉山來到堂主身邊,落雁便一直仰慕堂主,堂主也待落雁很好,給我取名..落雁,誇我生得美麗。教我識字,還贈我一副峨眉刺..堂主對小女子的大恩大德,落雁沒齒難忘。”她忽然跪下,“這是..落雁的一點奢望。今生今世,隻想常伴堂主身邊,在夜深時,持一盞青燈,為..堂主指路。隻願與你青燈相伴,相濡以沫。還望..還望堂主成全。”
話音剛落,四座一片嘩然。
主位上的他似乎被迎頭一棒,回過神來,思緒卻更為混亂:“你說..什麼?”
“還請堂主成全!落雁之心,天地可鑒啊。夜晚我有時經過院落,都能看見落雁在亭台軒榭間等待堂主您練劍歸來..堂主別忘了,前些時日裏,堂主身中劇毒時,落雁可是親口為您試藥的啊。堂主,這些我們都記得,難道堂主您忘了麼?”右護法何魃猛地從座上站起,跪在那碧衣女子旁邊。
隨後,是一片附和之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