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的目光都如觸閃電,定了片刻,旋即投去那聲音方向,卓梓,麵色蒼白氣息虛弱,卻一步一步走來。湘綺的心跳都符合了他腳步的節奏,一聲聲,踏在心底一般。大公子同侯爺針鋒相對,近來閉門謝客,足不出戶,竟然親自來到下人們居住地別院。難不成也是為此事而來?
他悠然行至似對一切毫不掛心,滿臉嘲弄望著湘綺問一句:“此事倒也奇了。太太房裏平日沒個看守嗎?別的房裏的丫鬟自來自去如入無人之境,無人察覺,眼睜睜讓她把細軟首飾偷了去如入無人之境。堂堂定遠侯府,連個賊都防不住,還戍邊衛國防胡人鐵騎犯我疆土嗎?”眾人立時啞口無言,卓梓又道:“這些丫鬟也蠢笨得可以,偷了東西還放在身邊等人來抓髒?”
身後隨行而來的卓柯卻徐徐的拍起巴掌,連聲喝彩道:“有趣,果然有趣,就當這璧是你大公子賞與你的,又待如何?
眾人麵麵相覷,大夫人似也不想再去追究,悻悻地率人離去。大夫人平日是個菩薩臉,很少發作,加之不是卓梓的親娘,也不便多加指責。
隻是雪狸已經挨了幾板子,雖不是皮開肉綻,卻也是青腫成一片,被姐妹們七手八腳扶回房中,趴在通鋪中嚶嚶哭泣。
湘綺同珊瑚用冷手巾為雪狸敷傷時,旁邊總有人關切勸慰,有丫鬟們忿忿不平地議論哭罵,有人唏噓驚恐。
屋外一個婆子在簷下冷嘲熱諷道:“這步田地,幾輩子的臉都丟盡了,這種沒臉的丫頭日後若配人都遭嫌棄。”
玳瑁砰地一聲撞上窗,低聲啐了一句罵:“小人!”
湘綺心裏一陣感激,冷冷的四周,炭火盆的火光熹微,似要滅了,但是周圍暖暖的。她主仆平日人緣不錯,丫鬟們待她們也極好的,都爭了拿鬆軟的被子靠墊給雪狸,不由抱怨是誰害了雪狸和小玲。
忽然間,湘綺的餘光落在眾人後探頭探腦的一個人身上,她神色略顯慌張地閃避開湘綺輪詢的目光,滿臉愧色猛低個頭,神色不定不時偷,窺湘綺的神色,令湘綺心中不由起疑,難不成是杏兒作鬼?想來自己同雪狸待杏兒也不薄,她如何害自己?但又想,心裏大致明白幾分,杏兒是田婆子的娘家侄女兒,是大太太房裏的丫鬟,若順手拈撿些東西也是極易的。這兩年府裏都在傳言魏雲嫦將是侯府的少夫人,田婆子便周旋了將杏兒的姐姐桃蕊安置去魏雲嫦身邊做貼身大丫鬟,月錢也多了許多。前些時,丫鬟們說笑戲逗的言語總被傳去管家耳中,生出許多事端,伺候二公子的六兒也便被無由地打發了去,如今這其中的奧秘如千絲萬緒也被剝繭抽絲般漸漸清晰。湘綺內心繁複難言,隻道魏雲嫦多少還算是名門千金,不會用些卑鄙下流的計量算計了人去,不想如今是錯看了她,若此事不是魏雲嫦所為,又會是誰人無所不用其極來害她?
湘綺目光凝視她的麵頰不動,含了從容的淺笑,似在等她搭話,杏兒似做賊心虛,匆匆的去了。
滿心的憤慨令湘綺忍無可忍,她按下心思定要反戈一擊,為雪狸雪恥,報這場奇恥大辱。
這邊還在氣憤懊惱,那邊細心的卓柯便派人給湘綺送來一盒金瘡藥,認真地囑咐說是塞外帶回的靈藥,戎馬 軍中多靠它散瘀止腫,化解瘡毒,待抹上些揉開就止痛最是靈驗的。
湘綺念念不忘被拖去角門天明聽候發落的小玲,篾席裹身從庭院拖走時的慘景就在眼前浮現,她拉了玳瑁到門外院子裏,吩咐玳瑁悄悄去打點角門的家丁莫為難了小玲,也分些金瘡藥用個盛放胭脂膏子的青瓷盒裝了,叮囑玳瑁為小玲塗抹。
梧桐樹葉沙沙作響,泛著動聽的清音,湘綺的餘光向偏房看,門口青磚地上清晰地投下一道長長的倒影,有人在偷聽她二人的談話。心裏那陣憤怒隱隱作痛,恨不得揪了那作祟的小人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