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清濯齋,她一路在思忖老夫人的問話,不時撮撮冰涼的手掌去輕捂臉頰,邊走邊停,走過廊子,迎麵廊上立了一人,在望了一樹沉綴枝頭的紫丁香樹旁發楞,湘綺停步,見是大公子卓梓,心想他如何起身出來到院裏?就緩步過去欲問安,竟然聽到了還有人的說話聲,從花樹後。
一個說:“你無心功名,爹不強求你,隻是這宮是要進的。若不去謀個官職,對祖宗無法交代,若是三五年後,可以再做定奪,一來光宗耀祖,二來日後推諉辭官回書院,爹也不再為難你。若你都如此忤逆爹的話,何以讓你弟弟們心服口服,這些年他言聽計從,心裏多少個不樂意,爹是看出的。都是爹娘一味的慣縱了你。”
竟然是侯爺在此,想是他出了老太太的房就徑直奔來尋大公子了。
侯爺離去,湘綺見卓梓依舊躬身抱拳立在原地,如一尊佛像巍然不動。
風吹梢頭嚇鳥兒的花鈴嘩啷啷作響,鳥兒都被驚起別枝而去,隻卓梓依舊恭立。
也不知他是思忖心事,還是不知侯爺遠去。
湘綺見左右無人,變遠遠地對了門外道:“玳瑁,大公子可曾醒來?如何不去屋內伺候著?”
果然,卓梓聽到她的話音,徐徐直起身,便立在花樹下仰頭望天。先時垂個頭如在尋螞蟻,如今仰頭似在尋覓天邊的鷹,湘綺來到他身邊輕服一禮道:“園內起風了,大公子還是回房歇息罷了。”
卓梓隻顧仰頭望天,喃喃道:“閑暇時,我最喜歡望天,天上有無盡的新奇事兒,永是看不盡的。天邊的雁,振翅的鷹,奇幻的雲,霹靂驚雷,有時就能愣愣地看上一天。”
恰巧半空中掠過一群歸巢的雀兒,撲啦啦抖動翅兒在湘綺頭頂盤旋,驚得湘綺一怔,兀自望去天邊一抹紅霞,刺眼的炫彩,自言自語地道:“天色不早了,晚風涼,大公子還是回房歇息吧。”
見他兀立不動,負手仰頭望天,一襲白衫傲如白鶴,唇角滿是堅毅鎮定。
“兒時湘綺也喜歡看天,聽家母講牛郎織女的鵲橋會的傳說,深信有朝一日也踏過鵲橋上天走一遭,待大些了才覺得可笑。”
“人人心中有塊兒屬於自己的天,或浩瀚無邊,或井底之觀,隻你深信不變,他便永遠湛藍。”
湘綺便聽他敘說,看他眼中閃熠奕奕神采,仿佛憧憬著夢裏一片藍天。
湘綺打量大公子那灼灼的目光,如深潭幽遠,便如大公子其人難以捉摸。但越是難以捉摸,就仿佛總撩動她心中那跟好奇的心弦,想再向那眼底探尋。
驀地,一隻鳥別枝而去,撲楞楞騰起,反驚得湘綺斂住凝視大公子麵頰的目光,一顆心激靈靈亂抖,聽到嬉笑的聲音:“哎呀呀,我來得不巧了。如何這般不巧,看來是我同香兒妹妹有緣。如何我去哪裏,香兒妹妹就在哪裏?”
湘綺聞聲一驚,望過去,卻是雲嫦帶了丫鬟徐徐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