吹了燈,湘綺同雪狸一處在床上躺著,四下裏漆黑一片,倒也十分安靜。入夜下起細雨,春雨沙沙輕叩窗紗,發出輕微的響聲,屋外簷上鐵馬叮咚地響,也擾人心煩。她一時難以入睡,想到雲錦就覺得自己身下抓撓般疼痛難忍,仿佛那受刑的人是自己,萬箭攢心一般,那痛楚隱隱的,一波波的襲來。反似無聲螞蟻在身下噬咬,分明害不到性命,不過一個個小包,卻是無比地痛楚慢慢煎熬。
直到夜深時,湘綺輾轉難眠,雲錦還在妓院受苦,如何讓她得以解脫?
她悠悠地睡了,昏昏沉沉中夢到自己被綁縛了押去醉晚坊,老,鴇子姬娘抹著血紅的胭脂,如塗了人血在麵頰上,四周的嫖客張開血盆大口露出狼牙圍向她,撕扯她的衣衫,她拚命抵擋大哭大喊:“滾開,滾開!”
猛然驚醒翻身而起,一身冷汗淋漓,大口喘息粗氣,原來是一場噩夢。
叩窗子的聲音,三長一短,“嘟嘟嘟”就在耳邊的窗旁。湘綺猛然一怔,窗外的聲音:“小爺,是我,德四。”
“德四叔!”隻此時聽到那聲音都格外的親切。湘綺忙吩咐雪狸打開門,德四一躍而入,反是關上房門。
“小姐,害得德四好找。”德四摘下鬥笠,露出刀疤臉,目光堅毅。
湘綺驚愕之餘滿心驚喜,上前問:“德四叔,你如何找來了?”
“尋到了卓府大公子,他講你去了青州杜府,我趕去杜府,才打探到你隨他家少爺進京趕考。尋到了小姐你,打探到你要入闈趕考,怕驚擾你心情,就不敢輕舉妄動。”
“四叔,可是京城危險,四叔不怕嗎?還是去異地落腳埋名,待湘綺替父申冤後,四叔再回來。”
“小姐,我已經打聽到胡大化的去處,他不是放了外任,他人在京城,躲了起來。德四打聽出,胡大化手裏有證據,為了自保這狗官留下了些證據要挾那些幕後的黑手。若能勸服胡大化給老爺作證,一定能真相大白。”
“我是見到那位胡大人了,貢院內,隻是未能過話。”湘綺漠然道,她心中自是明白,若有胡大化這人證,此案更是容易翻案。
“隻是此人膽小軟弱,首鼠兩端的,不容易。”湘綺歎道,心裏暗怪自己誤了正事。
“聽說胡大化對那些人也是將信將疑的,他必定知道幕後指使是何人,我們一定要找到他才是。”
“四叔可知胡大化家住哪裏?”湘綺問。
湘綺來到胡府,比她想象的府邸要簡陋。沒有庭院深深,雕梁畫棟,卻也不是四壁徒窮,隻是清寒簡單,簡單得如同大戶人家子弟讀書的書館,同她想象中大相徑庭。那宅院不大,上首三間北房,兩廂幾間屋子,都是尋常百姓家的格局,真不想他多年為官,還攪入科場舞弊貪汙案,得來的錢都花去何處?竟然如此清寒。
胡大化本在書房讀書,見到披一身皂袍的湘綺進來,大驚失色,瞪大眼驚問:“你是何人?”驚惶中大喊:“來人!”湘綺卻踱步向前,神情自若,她深知德四叔和他的朋友打理好胡府的一切。
“大人不記得學生了?也好。”湘綺道。
胡大化借了燈光看清湘綺的麵容,大驚道:“你,你不是那日咆哮貢院的狂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