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慎長吸口氣道:“你走吧,你的訴狀證據朕收下代為轉送有司徹查。自當朕不曾見過你,否則女扮男裝欺君驚駕之罪,足以令譚氏滿門再次滅門斬首!”他沉個臉威嚇,微揚起下頜,心想自己的底線也隻得退到此處,豈能人人來攔架喊冤就此便輕易昭雪,收回聖命?她不過是一小女子,再剛強也是女流之輩,仗了幾分聰明伶俐大鬧科場當了新科狀元,位列朝堂,滿城騎馬誇官,這連台好戲尚且不知如何收場呢。
就見湘綺麵色漸漸浮出失落的神色,反顯得哀婉,楚楚可憐。傷心欲絕的目光望他一眼,噙了淚,似是屈服,也讓他心中反有幾分得勝的快意。君君臣臣,父父子子,自古不變的道理。
一陣沉默,湘綺不語,玄慎正要開口打發玄愷帶她下去,誰想湘綺竟然開口了,字字珠圓玉潤,不急不亂從容道:“臣女明白陛下的難處。乾瑞十二年,陛下登基繼承大統時年未而立,普天之下,率土之濱,若想四海臣服想來是不易的。況且朝廷內,開國柱石,元老舊臣就無數,心裏如何想的,怕也隔心隔肚皮,逢上大事,半分都錯不得的。即便有個什麼冤情似海,皇上聖目明銳看得清楚,卻也未必能奈何什麼,不定就觸了誰的黨羽勢力,就如臣女父兄的冤案。”
不想她如此說,一番見地卻是不凡,玄慎震驚,如被她逼到牆角,目光求救般無奈去望卓梓,卓梓便沉了臉叱責道:“放肆!你一女子,朝廷大事可是你信口雌黃的?”
“湘綺也覥列朝堂半月,同聖上也有君臣之義,對朝中之事多少有些聽聞,這仕途經濟也是多少明白些的。皇上心裏未必就不如明鏡似的,否則也不會便撒黨羽去查什麼‘不期暗室’的故事來。隻是那些唯唯諾諾無朋無黨的朝臣卻愈發去尋靠山抱大腿,那些有恃無恐的就更是肆無忌憚了。胡大化一死,家父的案子已經在民間鬧得滿城風雨,都說皇上是個做不得主的泥菩薩……”
“一派胡言!”玄慎終於遏不住暴怒大吼,如雷霆萬鈞。
那陰森森的眸光反令湘綺如在荒野遇狼,嚇得她低頭,嘴裏卻毫不示弱嘀咕著:“臣女蒙皇上厚愛,殿試禦筆點了狀元,所聽所聞若不據實以報,就是不忠。八殿下怕也早聽得許多,不過畏首畏尾不敢實言罷了。”
玄愷捶頭無奈,低頭掩口輕聲喝止她:“不要命啦!”
玄慎打量她道:“你倒是賊膽包天,那日在宜蘭殿你同玄愷來見朕,莫不是就想鳴冤,卻被興平那丫頭衝散了?”
玄愷如實稟告:“兄長明鑒,本是想借機稟明兄皇的,可惜平兒闖進來。”
卓梓接道:“那日是卓梓送譚姑娘出宮。”
玄慎反是斂了怒容,平和了心氣笑笑,高深莫測的目光氣定神閑般端詳湘綺道:“你是個明白的,如此洞察世事,就不必朕再多言了。此案早已由大理寺定案,朕念你救父心切饒你一命,下去吧,自求多福。”
也不等湘綺應話,倏然扭頭轉向了跪在地上的玄愷,深抿了薄唇,緊咬著牙,牙關裏擠出幾個字:“老八留下,卿等退下吧。”
“淩宇哥!”玄愷一聲驚呼,求救的目光投向卓梓,仿佛知道隨後的厄運,驚慌失措地求救於卓梓。
等待,湘綺心中的期冀漸漸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失望,原本以為麵聖直陳冤情,帝王龍顏大怒,拍案而起,一道聖旨為譚府平冤,將那奸佞小人一網打盡就地正法,大快人心,她就可以滿頭山花歸隱而去了。但平日雷厲風行的皇上眼前卻如此優柔寡斷,難道是有什麼顧忌,或早知此冤案?但她行到懸崖邊則再無退路,她朗聲道:“定王殿下,湘綺不想連累殿下,還是請聖上下旨綁湘綺去砍頭吧。湘綺是看出,皇上怕早知道家父和譚氏滿門的冤枉。怕是皇上心中有所懼怕,或有意遮蔽什麼,隻能讓家父當替罪羊頂案。怨隻怨投胎今世無明主無明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