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四哥,四哥—”玄愷的告饒聲,飄過院牆一絲不差地溜進耳朵裏。
“若是縱了你這遭,你便愈發的無法無天了。朕可曾給過你冷眼,你卻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以為朕可以給你諸事撐腰,就肆無忌憚了!”
“四哥,四哥冤枉玄愷了,四哥—,四哥—”玄愷的哽咽聲呻 吟聲,皮鞭聲清脆如抽在心頭,一顫一顫。也不見他覥顏求饒,哀哀的話音幾聲呻 吟,還是有幾分骨氣的。隻是那鞭聲愈發的一聲緊似一聲,湘綺急得目光隔過卓梓四處求救,便看到高公公踱步在門口夾道,仰頭望望院牆,又低頭頻頻搖頭自言自語,似沒留意卓梓和湘綺。
湘綺深深喘氣,慌得手心發冷,本猜想玄愷帶兵圍了西府幫她麵聖申冤必定遭罰,不想竟然皇上迫不及待在此地就發作了。也不知院中更有何人,隻是玄愷的哀哀呻 吟聲撕裂她的心般令她難過。
竊竊的話語聲極低,她便聽不清,偶爾有幾聲玄愷的啜泣聲。卓梓拉她欲走,卻聽到院牆內傳來一聲淒厲的呼聲:“四哥,不要-四哥-啊-”
高公公踱步停住,捏一把汗歎氣,她隱約聽到一句:“唉,這屁股就要八瓣了。”
湘綺一陣麵紅耳赤,心裏百般的不忍牽累了玄愷。
卓梓帶她離去時,高公公尾隨相送,見湘綺依舊是幾步一回頭放心不下,反寬慰她一句:“八爺這頓子好打,也不盡是因為今日之事。近來八爺的勢頭頗盛,氣焰也高了,被主子兜頭澆盆冷水降火,遲早的事兒。”
出門上了車,簾帷就垂下,轎廂內光線霎時黯淡下來,隻偶爾一縷光從簾縫透進來,反顯得格外奢侈。她心裏惴惴不安,不知皇上作何定奪,聽過她慷慨沉冤,遞上那樁樁血證,竟然王顧左右而言他,轉去訓弟,似乎對譚府的冤案置若罔聞,同那那冷冷的麵頰一樣的寡恩薄幸陰狠難料。
車輻嘎吱吱震動,地不平,那車也抖動得厲害。幾次顛簸而起,險些要將湘綺甩出轎頂,飛去雲端。她的心一悸一悸,身子卻端正地坐著,手裏緊緊揉了衣袖,廟堂裏的泥菩薩一樣。馬車一路顛簸著,行了不知多久,她忍不住想,不知因何還不到家?怕是雲錦還在迫不及待地等她歸去。
車忽然停住,她身子向前一傾,一把扶住車框。隻聽到外麵人聲喧雜,小販貨郎的吆喝聲不絕於耳,討價還價的聲音,婦孺的歡笑聲,間或有馬嘶驢鳴聲,亂雜雜一團……竟是在穿過市集。
深青色簾帷一挑,一個包裹扔進來,卓梓的聲音吩咐:“速速換上衣裳。”
借著那僅存的一線光亮,她看清那是女子的衣裙,雪白輕薄的繡羅襦,雪青色百褶裙,清雅卻被幾抹紅色的絲絛鸞帶點綴得如雪地上亂灑的幾點落梅,這是買給她的?心下裏好奇,忽然讓她換回女子裝飾,這是要帶她去哪裏?回家的路不該路過市集,但心裏對卓梓毫不懷疑的信任讓她強將滿腹疑惑生生吞去,徐徐地更換衣衫。
“咦,這條巷子如何被堵住了?”車夫粗厚的聲音納罕地問。
“掉頭繞道!”卓梓厲聲吩咐的聲音帶了些許緊張,山雨欲來前的沉寂。
湘綺見昏暗的車廂伸入一隻手,她驚得警覺地向後措措身子,見那隻白麻廣袖中經脈凸顯有力的手臂直探向坐箱下,嗖的抽出一口寶劍,寒光奪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