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數手停頓在她衣衫上,隨即徐徐鬆開。她喘了粗氣麵紅耳赤道:“小弟身有暗疾,怕風怕水,若是身上肌膚沾風便起周身皰疹,流膿不止。此時身上還有不妥之處……”她胡亂編排,同僚們連聲告罪,一連迭的賠不是,道著:“得罪,得罪了。”
湘綺偷眼看那些同僚,各個麵色好奇,有人竊竊私語。季翰林拊掌大叫:“哎呀!是了是了,我是見杜仁兄如廁總是回避我等,原來如此。
有人提議該去請個太醫院醫術高明的郎中妥善診治,有人則出了些民間偏方,一時間館裏熱鬧起來,大家反忘卻了暑熱之意。
湘綺見眾人並無惡意,隻是此事破令人尷尬窘迫。她正正冠,正襟危坐淡然道:“翰林院皆為聖朝鴻儒。夫子之弟子仲由在性命攸關危難之時尚且高 呼‘君子死,而冠不免。’,係好帽纓,從容赴死……你我同仁隻因暑熱而衣冠不整,麵對聖賢,豈不是有辱斯文?”
見眾人啞然無語,又低聲提醒:“若是被言官或多事之人上書皇上彈劾了去,豈不是因小失大了?”
如此一來,倒是頗妙,眾人連連點頭交口稱是,將個脫得隻剩貼身褻衣的身子重新寬袍大袖冠帶端正地嚴謹起來。
這邊正在整理衣冠,偏是季翰林是個多汗怕熱的,雖然苟同湘綺的道理,卻搖把羽扇戀戀不舍穿上衣袍告別那份僅有的涼快。拍拍肥碩汗淋淋的大腹搖晃個頭,一臉訕訕的笑提議:“明日是初五,立夏時節吧?皇上又要在宮裏擺宴書春畫春,送春神娘娘歸去。聽說今年的彩頭勝似去年的豐盛。去年裏,我畫的那幾筆輕雲出岫還得個彩頭,那十枚紅線穿的太平金錢,真真是足金製的,下麵墜的那個祥雲玉墜兒,是和田羊脂玉,雕工精致得很。”
眾人唏噓聲一片,似不抱多大希望。湘綺打探,才知道明日是宮中一年一度的送春盛宴,皇上會請翰林院的學士編修侍講等人和朝中大臣去宮中吟詩作畫,把酒助興的。
“長公主殿下,長公主殿下請止步!”殿外一陣喧嘩聲,眾人大驚,愕然望向殿門。
銀鈴聲叮當亂顫,清音悅耳如曲樂,湘綺隻一聽這聲音,耳朵立時立起。
如何想到長公主意外闖至?長公主?湘綺才想起那夜在宜蘭殿偶遇的長公主,因夜色沉,燭光暗,也不曾仔細看她的模樣。
袒胸露懷衣衫稀薄的季翰林驚得目瞪口呆,隻在那銀鈴聲響至門口時,季翰林嗖的一聲鑽入桌案下,如一隻在廳堂上大搖大擺遊蕩的老鼠,猛聽到腳步聲嚇得嗖的一聲鑽入洞穴中。
湘綺就見那張條案在瑟瑟顫抖,眼見長公主好奇地四下環顧,她疾步向前擋去那季翰林藏身的桌案前,遮擋住桌下的季翰林。
“長公主殿下千歲,千千歲!”眾人撩衣跪拜,無不慶幸湘綺的提醒告誡,才免去一場飛來橫禍,否則衝撞了長公主汙穢了鳳目,怕皇上治罪下來丟官棄爵都是萬幸了。
“呀,這裏就是翰林院呀?怎麼這麼破破爛爛的呀?”嫩生生的聲音嬌滴滴的,長公主目光上下環視,似無心理會群臣。湘綺深吸一口氣,心想這長公主果真的難纏,怎麼肆意亂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