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聲一停,女子娉婷起身,舉止輕柔,隔了簾幕盈盈施禮,柔聲道:“飛瓊恭迎尊客駕臨飛燕樓。”
玄愷眉頭一挑,手中折扇一擺啪的一聲展開,動作灑脫,隻說一句:“姑娘免禮。”
湘綺隨在身後道:“叨擾姑娘了。”
紗幕一挑,小丫鬟引了呂飛瓊來見二人,呂飛瓊抬眼打量二人,一位是翩翩佳公子,一位文靜秀雅的美少年,隻含笑了讓座,吩咐丫鬟備來茶點。
湘綺目光停留在呂飛瓊麵頰上,看來很是麵善,卻如何也記不起曾在哪裏見過此人。看她儀態從容秀雅,舉止談吐如大家閨秀,絲毫沒有風塵氣。脖頸頎長,繡襦下露出一段雪色酥胸,杏紅色抹胸露出一截,更顯柔美。眉眼笑靨中有一段令人眷戀的柔美,任是看一眼,就連女子都為之心儀。湘綺見過的美人頗多,心想這呂飛瓊美色不假,隻是美得沒有十分出眾的地方,如此奪了花魁,怕還是才色相濟,必定有些過人的才華。難怪聽人戲說,這青樓女子上乘者,就是人在風塵卻如大家閨秀。
賓主落座,隻談風月,隻字不提“魏”字,也是湘綺同玄愷來飛燕樓之前商議好的計策。
品了一盞茶,湘綺隻同呂飛瓊評點掛在廊上那些低垂如幕帷的絲帛上的的詩詞,玄愷則在庭院裏四下觀望。湘綺同呂飛瓊談笑甚歡,反是呂飛瓊不時偷眼看玄愷,似有提防。
“八少,難不成又看中這裏的雕梁畫棟,亭台花樹?”湘綺一語,玄愷猛然回身,勉強一笑:“果然燕州的庭院更為別致,巧奪天工。我如何就沒想到這個法子,將這些子詩詞寫在絹帛上高掛,風吹來如簾幕,半透半明,很是雅致。”
呂飛瓊這才恍悟,原來他是看中了自己的得意之作,不由心裏暗喜,不無得意說:“這不過是奴家夢中偶得,就如此妝點,也是平日無聊舞文弄墨聊以自 慰。”
玄愷輕托起一幅淡青色的帛,上麵狂草兩句詩“國色朝酣酒,天香夜染衣。”,不由稱了句“妙!”,旋即說:“這是詠牡丹的。”看那庭內花圃內果然還有芳菲過盡的牡丹。
呂飛瓊走近提起那幅字感歎:“可惜贈奴家這句詩的公子前個月病芟了。他本是個才子,家道豐厚,隻是好打抱不平管些閑事。不想累得自己得了絞腸痧,就這麼去了。”
看她神色黯然的樣子,湘綺暗自揣摩,這呂飛瓊話裏有話,自他們進門的一刻,呂飛瓊就沒有放棄提防。若說這呂飛瓊對她不設防是假的,怕是心裏也在尋思她們的來意。
湘綺肆無忌憚地望著呂飛瓊,含笑打量。看得呂飛瓊有些不自在,回避了目光嬌嗔道:“公子好生無禮,如何這般看人?”
那份矯揉造作的模樣一出,湘綺大跌胃口,仿佛從身後看是個娉婷美人,一轉過身來麵容竟然是個濃妝豔抹的老妖精,對呂飛瓊的好感頓時灰飛煙滅。
湘綺眉峰微挑,說了兩個字:“得罪。”然後煞有介事地問:“敢問飛瓊姑娘,可是京城人氏?”
呂飛瓊一驚,笑道:“公子是聽小女口音,才辨別出的麼?”
“在下似曾在京城見過姑娘。”湘綺說,吟吟笑望呂飛瓊。她本是在詐她,兵不厭詐,隻是心裏覺得似曾見過此人,也不十分肯定。
呂飛瓊低頭撫琴,似不在意道:“小女久居燕州府,近來並未去過京城。”
“哦?這便奇了。在下也似在哪裏見過姑娘,也熟悉這琴聲。聽琴音如聞美人香,不必謀麵,若見其人。這琴音是錯不了的。”玄愷朗聲道,含笑望了呂飛瓊。
呂飛瓊偷眼看玄愷的臉色,不甚分明,猛聽她談到在京城曾見過自己,心頭一跳,又急忙收拾心神,右手一抹,泛音劃過。微定片刻,左手一挑,餘音輕妙,曲調幽然靜謐,似不為物動,心靜如磐,梵音清流,淡淡說:“風塵女子,本無根定,不勞牽掛。”她微抬起脖頸,修長如丹鶴,儀態高雅,神清骨重,高潔清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