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331 斬白蛇(1 / 2)

西府,入冬的庭院滿是蕭肅,滿眼萬物凋零的淒涼。

湘綺隨了玄慎來至西府,故地重遊,百感交集。

昔日初至西府,還是玄愷為了救她,成全她為父鳴冤的一顆癡心,冒死帶她來此麵聖。

她還記得那個夏日,牆角夾道藤蘿架子下她翹首以待的等候定王玄愷,還記得她跪在皇上麵前摘下帽子抖落一頭如墨烏發時皇上駭然的眼眸,還記得自己慷慨陳詞忘乎所以的後怕,更記得為了成全他,玄愷被關在那院牆內遭苦打時的痛苦呻 吟……

隻是如今,一切恍如隔世。

她不知皇上如何一大早竟然突發奇想帶她來西府,也不知皇上從清晨立到傍晚隻對了一庭院中的水雲杉樹發呆,是在想些什麼,或是要對她講述些什麼?

玄慎仰頭望那顆淩宇的杉樹,最熟悉不過的參天凝碧,如今經冬仍是傲立風雪,頂了層層白白的積雪如戍邊壯士亮銀色鎧甲,陽光下分外耀眼,魚鱗般的層層光芒。眼前那道身影飄忽不定,忽遠忽近,一切仿佛觸手可及,又抓不到……

“天色將晚,皇上,擺駕回宮吧……這裏露氣重,保重龍體要緊。”高公公在院裏候了許久,深吸口氣壯個膽色低聲提醒道。

玄慎點點頭,目光依舊流連在那株杉樹上,“參天高了,卻還是年年更高些。”他頓頓話音,俄爾,又道:“怕如今已是淩雲參天,再沒個樹木壓過它,還如此益發地攀高,為個什麼?” 高公公有些錯愕,旋即堆出笑緩聲慢氣地答:“這樹也痛靈性,心裏明鏡般的。有主子十年如一日對它殷殷期望聖恩眷顧,它能不感恩戴德,挺拔做淩雲木,日後是朝廷柱石,不負聖恩嗎。”

玄慎噗哧一笑,難得笑出聲來,手中襟袖一拂笑罵:“哪裏來得這許多話?”

待不多時,卓梓到來,湘綺才恍悟,卻原來皇上是在此等候卓大學士。

卓梓撩衣見禮,那舉止不卑不亢,飄逸從容。

玄慎斥退了高公公和左右,也遞湘綺一個眼色示意她退下。君臣二人對立夕陽熔金下的西府小院水雲杉樹下,相視而笑。

陽光透過樹蔭枯枝鋪灑在碎磚小徑上,耀眼奪目的光環就亮在樹梢間,亮白灼目。

“西府地低潮濕,蛇蟲繁多,聖上還是請啟駕回宮去吧。”卓梓勸諫道。

“蛇蟲?哪裏還有什麼白蛇?分明是條青花蛇,披了雲鵠書院的如雪麻衣,羽化升仙來看望朕。清晨而來,騰雲駕霧般就立在這裏。那場戲,若是贏,變風雲叱吒不枉來生,了卻平生夙願,濟世安民;若是敗,粉身碎骨的亂臣賊子,遺臭萬年。”

“可惜了那條蛇,原本拿水塘泥溝當作自己的江海,混個糊口度日悠哉樂哉,一朝出了溝渠去成就帝王基業,贏得千秋萬世名,反是被碎屍萬段了。”

“可朕封賞了它,封為靈蛇仙人。如今它在廟堂之上盡享俸祿供奉,不亞於那些開國柱石為國捐軀的元勳。”那話鋒裏滿是挑釁,難以掩飾的得意仿佛大將運籌帷幄決勝千裏,踩了血流漂杵屍橫遍野的疆場凱旋而過,迎風高賦《大風歌》。那雄壯悲愴無可言狀。

玄慎情不自禁伸手去握卓梓的手,反是慌得卓梓猛然抽手,指尖觸及處,被他一把握住。肌膚清冷如冰,手心的燥熱遇他指尖冰涼很是愜意。他緊緊握住道:“昔日任是這陰冷潮濕之地,朕的手心一直是不減燥熱,仿佛心中一團火,用不熄滅。淩宇你的手一直如此冰冷,逢了夏日,朕最愛抱住你的身軀同榻抵足而眠,如抱玄冰,卻無法將你溫暖。那手反是愈發用力,而卓梓的手漸漸鬆開,毫無氣力,軟綿綿無骨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