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誰?”
張虎根本想象不出,這個人是怎麼通過層層守衛來到這裏的,要知道,因為這次行動,不但內廠高手盡出,就連東廠的丘公公、西廠的穀公公、錦衣衛指揮使石大人都派出了自己的得力屬下。
從揚州城外十裏之地便有斥候遊弋,一發現有異常就會以焰火響箭為號,這鳳棲居周圍更是遍布明哨暗崗,可以說是圍的水泄不通,連隻蒼蠅都飛不進來。
可眼前這個白袍人,他就進來了,很顯然他是一個正常人,也沒有翅膀,雖然現在他站在屋頂上。
“我麼?”白袍人笑笑,“我叫熊週。”
“廠衛辦案,閑雜人等一律回避!”張虎特地在“廠衛”兩字上麵加重了語氣,道。“你站在這裏,莫非也是亂黨?”
不知怎麼的,他總感覺眼前的這個穿白衣的男人,沒有那麼簡單。
“你看月色如此美妙,殺人豈不是大煞風景?”
熊週悠悠道,“你我何不坐下來,喝杯美酒,欣賞欣賞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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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隨風等人還在奇怪外麵番子的攻擊為何停了下來,隻聽一個清朗的聲音說道:
“你我何不坐下來,喝杯美酒,欣賞欣賞美景?”
這句話說出來,聽在各人耳中,各人的表情卻都不一樣。
孟隨風一臉喜色,笑道:“想不到,他竟然出現了!”
小高本來昏昏欲睡,聽到這個聲音,無神的眼中突然露出一絲興奮:“師傅!”
鳳卿憐的臉上神色變幻不定,卻是咬住下唇,不發一言。
漣兒奇怪的望著他們,道:“難道這個人,便是小高的師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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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上的月亮已經躲進了雲堆裏,東方啟明星已經開始發亮。
整個天空都是黑蒙蒙的一片,哪裏有什麼美景可言?
張虎怒笑:“胡言亂語,定是亂黨一流!來人,給我殺!”
眾番子抬起手中弩箭,朝著熊週一陣猛射。
張虎心想隻要將他上中兩路封住,使其不能遠遁,熊週唯一的辦法隻有砸破屋頂,跳進屋內。
隻要在屋內,多一個與少一個人又有什麼區別?
果然,隻聽“嘩啦”一聲響,熊週腳下屋頂裂了一個大洞,他整個人都跳了下去。
張虎哈哈大笑,道:“原以為你有什麼能耐,不也落在我的手中?給我封住四周,弓弩隊射住陣腳,金槍隊準備殺進去!”
眾番子轟然答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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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隨風聽得外麵動靜,心中暗道不好,正欲出聲提醒熊週,卻見屋頂被人一腳踏破,從上麵落下一個人來,白衣飄飄,不是熊週,又是何人?
孟隨風歎氣道:“又來一個送死的。”
熊週卻對他擠了擠眼睛,笑道:“孟兄,十年未見,依舊豐盛如玉,可喜可賀!”
孟隨風沒好氣的道:“十年來,我今天才知道你的名字。”
“十年來,這是我是第一次說出自己的名字”熊週道,“你若是不願意,還稱呼我老八也可。”
孟隨風嗬嗬一笑,道:“你終於想通了。”
“是,我想通了。”熊週點點頭,認真道,“人死如燈滅,你再怎麼痛苦,死人永遠也不會知道。既然選擇了活下去,為什麼不活好一點?”
孟隨風歎道:“十年了,你改變了許多,若是當年的你,我未必敢和你說這麼多話。”
他還記得十年前那個冷漠得如同天山上萬年不化的冰雪,堅硬得如同昆侖山上石頭的少年。
就因為一句話,他差點把另外一個人活活咬死。
那時的他根本不能算是個人,他就是一條狼,一條孤獨的狼!
現在的他,溫文爾雅,神光內斂,眼神之中再無一絲狠戾之氣,簡直判若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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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週笑笑,隨手擊飛一支射向他的弩箭,來到小高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柔聲道:“你很好,我果然沒有看錯。”
小高掙紮著坐起來,嘴裏喘著粗氣,斷斷續續的道:“師傅,我能叫你聲……師傅麼?”
見熊週搖頭,小高的眼神立刻黯淡了許多,自己終究還是那個沒人要的小乞丐麼?
“我說過,你不是我徒弟,我也不是你師傅。因為,從今日起,你就是我的兄弟!我的親兄弟!”
兄弟麼?
小高心情激蕩之下,一口鮮血噴出,頓時昏了過去。
漣兒悲叫一聲:“小高!”
她惡狠狠的盯著熊週道:“你這個師傅是怎麼當的?看他受了這麼重的傷,還這樣的刺激他?!你的兄弟,稀罕麼?我呸!”
她啐了一口接著道:“要是他有個三長兩短,我跟你沒完!”
鳳卿憐拉了拉漣兒道:“漣兒,不要胡鬧。小高隻是暈過去而已,沒什麼大礙的。”
熊週隻是笑笑,道:“這個小姑娘脾氣到是大的緊。這些年,你過得還好麼?”
後麵這句話,他說得分外溫柔,顯然不是對漣兒說的。
漣兒一臉震驚地望著鳳卿憐和熊週,恍然大悟道:“原來小姐和這個人很早就認識了?”
鳳卿憐搖頭道:“我不認識他!”
她的臉色突然變得很白,沒有一絲血色。
“你為什麼還沒死?!”
“為什麼姐姐死了,你還活著?”
鳳卿憐大聲道,淚水不住的從她的眼角滾落下來,如同斷線的珍珠。
“你既然貪生怕死,為什麼又偏偏要在我眼前出現?”
熊週好像早就知道是這種情況,因此他隻是苦笑,並不答話。
鳳卿憐一見他這樣子,突然站起身來,擦幹眼淚,向門外衝去。
“我永遠不要再見你!”
漣兒大慌,要知道門外可是一群惡狠狠的番子,她這樣貿貿然的衝出去,豈不是死的更快?
“小姐,你等等!”
她叫了一聲,緊跟著鳳卿憐之後。
孟隨風嗬嗬一笑,道:“老八,還不快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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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虎站在大門之外,身後是兩隊手持金槍的番子。
剛才他對準熊週背後射了一箭,哪知熊週背後像長了眼睛一般,隨手就將它擊飛,這讓他很是忌憚。
他正準備命番子們衝進去,門口突然人影一閃!
弓箭手們不等張虎招呼,紛紛射出弩箭!
箭雨紛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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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卿憐似乎已經忘了門外那群凶神惡煞的番子,或許她根本就沒忘記,隻是裝作忘了而已。
剛到門口,迎麵而來的是如雨一般的弩箭!
身後漣兒一聲驚叫:“小姐!”
鳳卿憐卻頭也不回,一步,踏了出去!
如果這麼多的弩箭射在身上,哪怕你是一頭牛,也死定了。
這一刻,鳳卿憐的臉上,露出淡淡的微笑。
姐姐,我終於可以來找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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閉上眼睛,想象中的疼痛並沒有發生,鳳卿憐感到自己身子一輕,已被人抱起,接著那人擋在了她的前麵。
鳳卿憐睜開眼睛,一副可惡的麵容出現在自己的眼前,不是熊週又會是誰?
隻聽熊週微笑道:“我答應過你姐姐,不會讓你出事。你就算不珍惜自己的性命,也要替你姐姐活下去。”
熊週並沒有轉身,那漫天的箭雨在他的眼中便如無物,他隻是伸出了右手的一根食指。
番子用的弩箭是從諸葛連弩中射出來的,經過東廠的改進,一次可射出十支弩箭。
這一次張虎帶出的弓箭手,除去高出警戒的,至少還有二十人。
二十人,兩百支箭!
而熊週隻是伸出了一根食指。
孟隨風搖頭,“想不到見麵之日便是我替你收屍之時。”
隻要不是瞎子,是人都看得出,這兩百支箭在如此近的距離,莫說人身,恐怕連鐵板也能射穿。
熊週不是瞎子,張虎也不是。
所以,張虎笑了,他似乎已經看到了熊週兩人被萬箭穿心的下場。
可是,接下來,一件讓他大跌眼鏡的事情發生了。
熊週的右手食指伸出,對著蜂擁而來的弩箭輕輕一點!
隻是輕輕的一點,那些弩箭就像被颶風吹過一般,頓時四下飛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