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邊說一邊後退,終於轉身跑出屋外。
出門的時候,被門檻一絆,頓時摔了個大跟頭,將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少年豪俠的形象立刻摔了個粉碎。
熊週不禁大笑。
大長老淡淡笑道:“這孩子,也該給點苦頭吃吃了——他這一係掌握著當年沈萬三留下的一處寶藏,所以一直眼高於頂,狂妄的緊。”
熊週看著他的眼睛,臉上露出一副我懂的表情來。
兩人對視,同時大笑。
沈天君在屋外聽見他倆的笑聲,小臉通紅,跑得更快了。
不過現在的他們,又豈會料到,這個驕傲的少年,多年以後,真的成為了一代豪俠“九州王”?
笑聲漸止,大長老喘了口氣,歎道:“剛才你看向他的眼神,連我這個百歲的老頭子都不由得膽戰心驚,那一刻我毫不懷疑,你真的會殺了他。”
熊週道:“多年的習慣,卻不是那麼容易改掉的。”
他笑了笑,補充道:“我曾經是一個殺手。殺過很多人的殺手。”
大長老點點頭,對他的回答絲毫沒有感到奇怪。
熊週剛才眼神中的殺氣已凝如實質,非一般人所能擁有。
這種眼神,隻有一種人才能擁有——看慣死亡的人。
對別人的生死漠不關心,對自己的也一樣。
這種人,隻有也隻能有一個外號
——殺手。
大長老突然搖頭道:“你不是殺手。”
熊週道:“為什麼?”
大長老不說話,猛然一掌推出,擊向熊週的胸膛。
熊週正半躺在床上,避無可避。
而大長老出手淩厲,也完全不像是試他武功的樣子。
難道,他要為熊蕭報仇,將熊週立斃掌下?
眼見大長老的手掌已到自己胸前,熊週卻隻是坐直了身子,拿起了桌子上擺著的一雙筷子中的一根。
一刺!
他的速度似乎比大長老快了那麼一分,雖然是後發,卻是先至!
大長老的手掌停在離他胸膛三分處,卻沒有按下去,隻因為熊週的筷子尖已經頂在了他的喉嚨間,如果他要按實了,熊週的筷子一定會刺穿他的喉嚨。
三分的距離,有時足以致命。
大長老突然又笑了。
他緩緩收回手掌,道:“你不是一個殺手。”
熊週也笑了,點頭道:“不錯,現在的我,確實已不是殺手。”
一個殺手,怎樣才能生存下去?
他除了要有良好的觀察力,敏感的洞察力,超強的忍耐力之外,更要有一身好武功。
如果沒有一身好武功,前麵那些能力再強又有什麼用?
縱然熊週的眼力還在,速度也不能算很慢,但是,他的內力已失,若是大長老是真正的敵人,抑或他練過金鍾罩鐵布衫之類的外門功夫,那熊週的筷子還刺得進去麼?
大長老道:“聽說你要去救人?”
熊週點頭道:“不錯,我的確是要去救人。”
“那麼,你覺得,現在的你,還能去救人麼?”
“當然可以,”熊週笑道,他指了指自己的腦袋,“有時候,並非非要靠武力來解決問題。”
大長老歎道:“無論你想救的是什麼人,過程一定會充滿了危險,你是熊家唯一的希望,我不想你白白送了性命。”
熊週沉默。半晌。他道:“因為,我已不再是個殺手。”
殺手注定沒有家人,沒有朋友,他們孤獨,寂寞,漠視生死。
殺手隻會殺人,而不會救人。
當熊週決定救人的的那一瞬間,他便不是一個殺手了。
殺手是不需要朋友的。
“這世上,有些事雖然你不得不去做,但是有些人,你一定要好好珍惜,”大長老拍了拍他的肩膀,語重心長的道,“如果有需要,隨時都可以回來找我。”
熊週點了點頭。
“我會的。”
大長老前腳剛走,還沒等熊週揉揉略略脹痛的太陽穴,一個讓他更頭痛的人走了進來。
熊週覺得自己的頭快炸了。
這個人款款走到他的床頭,默默的坐下,一雙明眸盯著熊週,一動也不動。
這個人,赫然便是鳳卿憐。
她不是答應鬼醫,學藝未成之前不再見熊週麼?
可她現在出現在這裏,自然是有她的道理。
有時候,女人的嬌嗔和眼淚就是道理,而且往往比真正的道理還有效。
熊週摸了摸自己的臉頰,奇道:“我臉上有花麼?”
鳳卿憐卻不說話,隻是看著他,一雙眼睛中露出萬般柔情。
正當熊週忍不住要把頭塞進被子裏的時候,鳳卿憐終於說話了。
她用一種對他從來沒有過的語氣,柔聲道:“你能不能不去?”
這句話剛說完,她的眼眶中已有淚花。
“你現在身無內力,如果遇到內力高強的人,必死無疑。”她慢慢道,“就算你不為了我,為了姐姐,你也不能去。”
熊週心中奇怪,這丫頭怎麼突然轉了性?怎麼突然關心起自己來?當初她一見麵對自己可是既冷淡又無禮的,甚至恨不得自己立刻便死,但現在怎麼比鳳嵐還要溫柔?
想到鳳嵐,熊週的心仿佛被刀狠狠地剜了一下。
“為了鳳嵐,我一定要去。”熊週歎了口氣,道,“我已經錯了一次,不想再錯第二次。”
“從你收到那封信,到現在已經過去了多少天?”鳳卿憐道,“如果小朱真的被人抓了,恐怕現在早就死了,你何必為了一個死人,把自己置於險地?”
熊週道:“正因為過了這麼多天,我才更應該去把這件事情弄明白,小朱究竟是生還是死,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鳳卿憐猛地站起來,大聲道:“你要去死便去死,我才懶得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