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確信他們的婚姻已走到了破敗的邊緣。努力過,但他悲哀地發現,他已經不愛她了。
她似乎比他更為冷漠,總是一副無動於衷的樣子。先是吵架,再是分居,最後到了談離婚的地步,她的嘴角始終掛著一抹無所謂的樣子……
這讓他頗為惱火。“勉強的愛情是沒有什麼好結果的,其實她一直都沒愛過我……”他時常這樣想。
這是一個典型門不當戶不對的愛情。當時他隻是一個未畢業的高中肄業生,做的小生意每日營業額隻有幾十元,而她則是一所重點中學校長的千金。
他熱烈地追求她,不惜一切手段——當然,這些手段都是極浪漫的。像每一個天真的女孩子一樣,她終於沒能抵擋住他的攻勢,愛上了他,或者說,被他感動了。
最後一道難關,也是最難以逾越的關檻兒,他們的愛情遭到了雙方家長的一致反對。他的父母在為兒子愛上這麼一位千金發愁,擔心那筆數額巨大的彩禮;而她父親卻堅持認為:一個高中也未畢業的男人,很難保證在以後的生活中,能給她的寶貝女兒帶來幸福。
愛情一直是這樣,越是遭遇到阻力,越是堅不可摧。經過了幾年“抗戰”,在依然難以改變她父親的固執後,他沒想到,打動她父親的,竟然是自己寫給他的一封信。這位父親終於歎了口氣,做了退步,默認了他們的戀情和婚姻。
時間久遠,那封信的內容,他早已忘得差不多了。
沒想到,在陪她最後一次去看望她父母的時候,父親沉吟了半天,竟然從那個笨重的保險櫃裏,把信翻了出來。
信封已經發黃,拿在手裏,變得又薄又脆。但信封正麵,他嚴整的字跡依然清晰可見。父親說:“我管不了你們的事情。看完這封信,你們該去哪裏,就去吧……”
他懷著複雜的心情打開信。那封信是這樣寫的:“親愛的爸爸:請允許我這樣叫您……請允許我娶您的女兒……我會照顧好她的一生……就算做一個乞丐,我也不會讓她受一點委屈,就算是沿街乞討,我也可以向您保證:讓她每餐吃到熱的、香的飯菜……親愛的爸爸,為了證明我的誓言,請您保管好這封信……”
十多年過去了,重讀這封信之後,他的心顫栗了。他抬頭看父親,他沉靜地閉上眼睛,不去和他的目光對視。而她——他熱烈地追求過、熱烈地愛過、與他風風雨雨近二十年的女人,蜷縮在沙發裏,淚水無聲地在臉上流淌著。
她的父親和她,都沒忘記過這封信。惟有他,忘掉了。
就是這封信,才讓他贏得了自己的愛情。他已經想不起當時寫這封信時的心境和情景,但是,當那些字端端正正從筆尖落向紙頁的時候,他的心裏一定是充滿了真誠和堅定——這是一個男人的保證,是一個男人的誓言!有什麼能比這單純而勇敢的保證和誓言更值得信任呢?
他和她離開了父親的家,手挽著手。
當然,他們沒有去辦離婚證的那個地方,而是回到了彼此苦心經營良久的溫暖的家。
他們,還帶走了那封信。他打算,用一個精致的玻璃相框,把那封信,好好地裝裱起來,放在臥室裏,最容易看到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