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讀書的地方叫“采蓮湖”,校園被幾片蓮香四溢的湖圍著,終日有飄渺的水霧,清晨、黃昏還有水鳥的叫聲,恍若仙境。
正是荷花開的時候,一片片青翠的荷葉映襯著一朵朵含苞待放的花骨朵,美得令人心跳。悠揚的口琴聲在黃昏裏嫋嫋漂浮著,我沉浸在自己營造的這份詩意的氛圍中。
就是在這所學校裏,我認識了我的老師,一位有著一個很美的名字的女孩,她教我們政治課,兼任班主任,可是,她實在是不比我們大多少,一身青衣,素麵朝天,飄飄的頭發,在校園裏很容易被認為是鄰班的女同學。
直到她第一次上課的時候,我還不敢相信。但看到她站在講台上,一副標準的老師樣,我不得不承認,她是一位美麗、大方而又合格的老師。她和我們見麵的方式很特別,別出心裁地作了一個“找朋友”的遊戲,每個抓到相同號碼的同學就主動站起來,握手主動介紹。我們班47名學生,我偏偏成了最後那個奇數。她微笑著對我說:“我們做朋友,好嗎?”
那時我每天埋頭寫著一些所謂的詩。我們的學校管理得很寬鬆,老師上課時從不管我,隻是有一天她經過我的座位時,對我說:“我也喜歡寫詩。我很早就知道你也喜歡寫詩,可是寫詩又能代表什麼呢?”
她也愛詩?其實我早就應該想到了。雖然表麵上她是個顯得很開朗的人,但是她很少笑,並且她的眼睛總是憂鬱的,那裏麵隱藏著許多誰也不懂的憂傷。她總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講完課的時候,她喜歡站在教室的窗台前向遠處的小樹林眺望,像是在醞釀著低調的詩句。
我在我一直空白的作業本上寫了一句話:“我能讀讀你的詩嗎?”夾在眾多的作業本裏送給了她。我不知道這樣做是不是有點唐突,在把作業本交給她之後,我的心裏一直忐忑不安,我不知道她會怎樣看我。在很多人眼裏,我一直不是優秀的學生,若她也這麼認為,那麼我給她寫的這句話,隻能讓我在她的印象裏更糟。
她給我回信了。我沒有想到他會給我寫那麼多,讀完她的信後我心裏有一種莫名的幸福在湧動。那天黃昏,經過她下課必經的小樹林時,我遇見了她,她停了一下,對我笑了笑便快步過去了,那一刻,整個世界像被暮色鍍亮了,一切都變得溫暖而美麗。
事實上自第一次上課之後,我們就很少再說過話。一本作業本成為我和她交流的園地。除了詩歌之外,我們還談生活、人生。我對她傾談著我的童年,講我的故事,她卻對自己的過去隻字不提。她不說,我也不去問,我們仿佛有老朋友般的默契。有一天,一整天都沒見著她,那一天,我心裏充滿了失落,直到兩天後她回來。
原來,我有幾首詩準備參加校外的一次文學作品比賽,便交給她想讓她修改一下,誰知她竟然請了假跑到省城請她一個搞文學的朋友給提了洋洋數千言的意見。最終,那幾首詩我沒有寄出去,不過,我一直為她所做的既感動又心懷不安,我想,她應該是最美的一首詩。
她的窗戶總是敞開著,麵向湖水,我想可能她很喜歡水麵的荷花吧。終於有一天,我按捺不住心裏的想法,跑到湖裏采了一支含苞欲放的蓮花,插在注滿清水的瓶子裏,放在了她的窗台上。
第二天上課,在布置完作業之後,她走到我的課桌邊,沉吟了一下,我的心緊張的要命,怎麼也不敢抬頭,“出來一下好嗎?”她輕輕地說,我看見她掩飾不住的笑意在她的臉上漾開。在教室的窗下,她問我:“那件事是你做的?”
我裝傻:“什麼事?我不知道!”
“還嘴硬!”她的笑容更燦爛了,“除了你這個可惡的家夥,誰敢這麼做?”
我低下頭,笑著承認了。
“下次不要再送荷花了,等你有了女朋友再做這些浪漫的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