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生氣了?”我問。
“沒有,謝謝你,不過,聽說你吹口琴很好的,有時間讓我飽飽耳福吧”……
於是,周末的每個黃昏,到湖邊吹口琴成了我的習慣,我不明白那時為什麼突然迷戀上了口琴,或許是因為,因為我可以看到她的窗子,看到她。偶爾,她開窗的時候也會發現我,她會托著腮認真的聽一會兒,微微地笑著,傍晚的風吹動著她的長發,我忽然覺得,自己像身在一個童話裏。
此後的日子裏,我的日子過的充實而快樂。我做了校文學社的主編,出版的校刊大受同學們歡迎,我的一些詩紛紛刊在一些報刊上,成了一個小有名氣的“詩人”。而對這一切,她都微笑不語,我更相信那是無言的鼓勵。在紙上我們已成為無話不談的朋友,一本本作業本在迅速消耗著。我感覺,一些陌生的東西也在悄然滋生著,隻是,我不願說,我想,她永遠也不會讓我說出口的。
除了紙上的交往,很長一段時間我們沒有說話,隻有一次,我們在田野裏散步的時候相遇。那是一個葦絮紛飛的初秋,暮色正沿著湖岸一點點上漲。她像往常和我不經意地相遇一樣,相視一笑。我對她說:“謝謝你一直這麼關心我。”
“是嗎?”她把手插進頭發裏歪過頭來問我:“你真這樣認為嗎?我倒覺得沒有什麼。”
“可是我真的很感謝你,是你讓我對未來充滿了希望。”
“是你自己心裏充滿了希望,因為你熱愛著詩歌。你有詩人的氣質,相信有一天,你會成為一個詩人的。”
“真的嗎?”我笑笑說,“那會是什麼時候?那時侯我們還會相見嗎?”她笑笑無語。我們並排坐在田埂上,看著最後一抹晚霞消失,最後一隻小鳥振動著翅膀歸巢。
那年冬天的一個中午,我送作業去她的宿舍,她雙腿蓋著棉被躺在床上織一件毛衣,毛衣的顏色是青灰色的,已大體織完了,是一件很漂亮的男式毛衣。通常放下作業我會很快走開的,這次我忍不住走到門口的時候又轉過臉來問她:“給誰織的?”
她說:“不告訴你。”
我說:“我想知道。我沒有別的想法,我隻是想知道那個人的名字。”
她說:“有必要嗎?”我看了她幾秒鍾,見她不再說話,便轉身走了出去。
又是一年蓮花開的時候,家裏帶來消息,要我退學回家。說真的那時我已對上學毫無興趣,隻是對學校有一種深深的留戀,我知道我不願走唯一的原因就是因為她。我在作業本上寫了一句話:“我要回家了。”我等著她挽留我,如果這樣就是再大的阻力我也回完成學業,隻是她沒有給我回信,一直沒有。
整理好行裝臨走的那天,我來到她的窗前,她的窗戶依然敞開著,窗台上有一朵欲放的蓮,與我曾送給她的那朵極為相似。屋子裏幹淨而素雅,桌麵上放著一本打開的詩集,這個情景一直印在我的腦海裏。她留給我這一屋子的無言……
一年之後我準備去北京打工。臨走前的一個月,我給她寫了一封短短的信。很快,她的回信來了:“知道我為什麼沒有挽留你嗎?在學校裏你不可能學到太多,你需要出去闖蕩一下,是好男兒就應該隻誌在四方,……還有,在你走後不久,我就結婚了,是和咱校的陳老師……祝福我們吧!我知道你那份美好的感情,可是畢竟你太小,到了三十歲之後,你會明白的……還有,那件毛衣,是織給我弟弟的。現在我也給你織了一件,我希望天冷的時候你會穿上它,會記得有一個人始終在關心和祝福著你……”
帶著她的祝福,我開始了漂泊的生涯。幾年後,她調到外地,不再有音訊。我一直保留著那些發黃的作業,把它們珍藏在箱子裏,每年翻出來讀一讀。那些紙頁浸染了無數蓮花的香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