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熙捏著信的手微微發抖，好一會兒才問蕭遠。“所以三公子才用這麼慘烈的法子，先殲一隅，想搶在契丹人入侵之前，肅清蜀中的白蓮教徒。就算不能一網打盡，也要讓他們大傷元氣？起碼一年之內不敢妄動？”
“……”
“為了師出有名，也為了讓白蓮教徒誤以為有機可乘，所以他坐視蔣文通倒行逆施，逼反青陽百姓。坐視有人暗中推動這場風波？”
“……”
錦熙微微閉上眼，回憶著地圖上那些標記，繼續道：“青陽城雖小，卻處於川口是進川要道，城內還有千餘名守軍，僅靠百姓奪不下青陽。附近各地的白蓮教徒肯定正往此處聚集，他們是想趁著青陽民變，內處夾攻占領青陽，然後控製蜀中對抗朝廷。三公子將計就計，把他們全引到這裏，一舉全殲。對不對？”
“……”
錦熙越說臉色越白，聲調也越說越抖。她一口氣問下來，沒給蕭遠回答的機會，也沒指望他回答。她說這些隻是想把自已亂成一團的思緒理清楚。思緒理清楚了，眼眶卻紅了，心口更是一抽一抽的疼。
三公子看似冷血殘暴的計劃，暗藏的竟是救天下於水火的大慈悲。甚至不惜背上屠城、殘暴的罵名…不…不止是背上罵名…他這麼做簡直就是把脖子伸給太子、魏王，任由他們刀劈斧砍。
知情不報，貪功妄殺，隨便哪個罪名就能至他於死地！
而她都幹了什麼啊！
她居然不問青紅皂白，罵他喪心病狂…罵他沒有人性……她罵人的時候，為什麼不多想想，為什麼每次對上他都這麼衝動……錦熙一下子捂住臉，如果一頭撞死能把那些話收回來，她情願現在就一頭撞死。
片刻，錦熙鬆開手，一臉平靜的對蕭遠道：“我跟你回去，當麵跟三公子賠罪！”
說著，大步從崖邊走過來，把信還給蕭遠。蕭遠接過信，活見鬼似的瞪著她。
一般情況，這丫頭不是應該先懷疑這信的真假，然後再放聲大哭，質問契丹受災跟她有什麼關係，跟青陽城民變有什麼關係雲雲，然後自已就掰開揉碎仔細跟她解釋一番……
當然他也沒指望，這丫頭相信他或者能聽明白，畢竟事關軍政，一般文臣都聽不懂，何況是個小丫頭。他隻是想趁著說話，穩住這丫頭的情緒，再找個機會把她從懸崖邊拉回來，然後……然後的事兒就不歸他管了，他隻是奉命，把人弄回去！
可他萬萬沒想到，這丫頭不但一眼就看明白這些事情之間的關係，接下來的幾句話，句句戳中要害，幾乎把他們的計劃和盤托出。
蕭遠腦子裏第一個念頭就是殿下把計劃都告訴這女人了，可馬上也知道這不可能。看著徹底冷靜下來的錦熙，蕭遠一臉警惕。凡事反常即妖，這女人…不會是誰的探子吧？
轉念一想也不對，誰家探子這麼反常。
蕭遠越想越覺著不對勁，等錦熙走到他可以控製的範圍之內，立刻笑道：“其實…這封信是假的…我怕楊姑娘一時想不開，故意騙你的……”
錦熙看了他一眼，“真想騙人，契丹遭災這種借口繞的彎子太遠，不如說是奉密旨行事。您放心，我不會把這封信的事說出去。”事關國運，她知道輕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