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八章 當玫瑰開花的時候(下)(1 / 3)

一條緞帶

真正使她來到沃勒商店的,肯定不是什麼傳奇之類的事。她已經向母親保證她要給自己買一雙長筒靴,可是,當她在商店漫步遊逛時,她卻在渴望地盯著那些她買不起或不讓穿戴的東西,比如那件正像莉妮有的遊泳衣。

莉妮,是的,伯特也許正帶著她參加募捐舞會呢,在星期六這個美妙的夜晚。

而她自己呢,有誰曾邀請她到鄉村俱樂部去參加募捐舞會呢?當然,沒有人會邀請這個害羞的珍妮。她沿著走廊走著,耷拉著頭,從她的樣子來看,心情很沉重。一塊標著“吸引異性物”的招牌擋住了她,牌後放著一些絲帶,周圍擺著各式各樣的蝴蝶結,牌上寫著:各種顏色應有盡有,挑選適合你個性的顏色。

她在那兒站了一會,盡管她有勇氣戴,但還為她母親是否允許她戴上那又大又顯眼的蝴蝶結而猶豫不決。是的,這些緞帶正是莉妮經常戴的那種。

“親愛的,這個對你再合適不過了。”女售貨員說。

“噢,不,我不能戴那樣的東西。”她回答道,但同時她卻渴望地靠近一條綠色緞帶。

女售貨員顯得驚奇地說:“喲,你有這麼一頭可愛的金發,又有一雙漂亮的眼睛,孩子,我看你戴什麼都好看。

也許正是售貨員這幾句話,她把那個蝴蝶結戴在了頭上。

“不,向前一點。”女售貨員提醒道,“親愛的,你要記住一件事,如果你戴上任何特殊的東西,就應該像沒有人比你更有權戴它一樣。在這個世界上,你應抬起頭來。”她用評價的眼光看了看那緞帶的位置,讚同地點點頭,“很好,哎呀,你看上去無疑地令人興奮。”

“這個我買了。”珍妮說。她為自己做出決定時的音調而感到驚奇。

“如果你想要其他在集會、舞會、正規場合穿著的……”售貨員繼續說著。珍妮搖搖頭,付款後向店門口衝去。速度是那麼快,以至與一位拿著許多包裹的婦女撞了個滿懷,幾乎把她撞倒。當她走到門口時,一位可笑的老人正盯著她。那個人有一雙烏黑的眼睛,在綠呢帽下垂著一把灰胡子,你能感覺得到,那灰胡子下的嘴正在笑她的緞帶。她瞥了他一眼。盡管它不很貴,但這已經很了不起了。

過了一會兒,她嚇得打了個寒戰,因為那個人事實上正在後邊追她,不會是為那緞帶吧?真是嚇死人了。她向四周看看,聽到那個人在喊她,她嚇得飛跑,一直跑到一條街區才停下來。

出人意料,她眼前正是卡森的雜貨店,她意識到她開始就一直想到這兒來的。

這兒是鎮上每個姑娘都知道的地方,因為伯特每個星期六下午都在這兒。

他果然在這兒,坐在賣飲料的櫃台旁,倒了一杯咖啡,並不喝掉。“莉妮把他用了,”珍妮暗想,“她將與其他人去跳舞了。”她在另一端坐下來,要了一杯飲料。很快她感覺到,伯特轉過身來在望著她。她筆挺地坐著,昂著頭,意識到,非常地意識到頭上的那綠色緞帶。

“嗨,珍妮!”

“喲,是伯特呀?”珍妮裝出驚訝的樣子說,“你在這兒多久了?”

“整個一生。”他說,“等待的正是你。”

“奉承!”珍妮說。她為頭上的綠色緞帶而感到自負。

不一會兒,伯特在她身邊坐下,看起來似乎他剛剛注意到她的存在,問道:“你的發型改了還是怎麼的?”

“你通常都是這樣注意嗎?”

“不,我想正是你昂著頭的樣子。似乎你認為我應該注意到什麼似的。”

珍妮感到臉紅起來:“這是有意挖苦吧?”

“也許。”他笑著說,“但是,也許我有點喜歡看到你那昂著頭的樣子。”

大約過了10分鍾,真令人難以相信,伯特邀她去跳舞。當他們離開雜貨店時,伯特主動要陪她回家。珍妮忽然想起那條用於參加集會、舞會和正式場合戴的緞帶。她不能戴現在這個,因為它和她的晚禮服多不相稱呀。她告訴伯特,在沃勒的商店關門前她要去一趟。

珍妮到那兒時,商店正在關門,她奔向櫃台。當女售貨員看清是準時,笑著走向櫃台。“我知道你會回來的。”她說,“我一直為你保存著它。”可是她取出的不是用於正式場合的那種。

“它和我剛才買的那條一樣呀?”珍妮奇怪地說。很快,她驚訝得張開了嘴。

天哪,當時撞到那人時,它一定是被撞掉了……

“這就是那條。”女售貨員說。

忽然,珍妮笑了起來,笑個不停。她心不在焉地聽著女售貨員講述著:“一個好心的戴著綠呢帽的老人,拿著那條綠色緞帶來到櫃台……(徐冰)

一個小女孩的夢想

每一個人,當他年輕時,都應該努力去實現一個夢想,那會使得他在今後的人生旅途中獲得一種信念,一種對生活前景的信仰;這應該是一個偉大的、重要的,你認為不可能實現的夢,譬如在校園演出時當主角,或者獨自一人吃掉整整一個生日蛋糕。而我的夢想是騎象。

在經濟大蕭條時期,我們的小鎮上隻是偶爾有小馬戲團來表演一次,而且他們常常根本就沒有大象。我家的附近又沒有動物園,觀看大象對我來說就已經是極不容易的事了,甭說騎象了。

但是我愛象。在我看來,大象似乎是最大最仁慈的生物,它似乎是一種自然的啟迪,那就是:世界上最美好的事物並不總是以玲瓏小巧的形式出現的。這是我需要信奉的啟迪,因為我不僅僅是一個小小的我。坐在大象背上似乎是不可思議的,從那樣高的地方去看世界一定是極美的,我也會是很美的。

9歲那年,我仍不忘諸如騎象那樣的事,那時我母親剛剛去世,父親在另一個鎮上找到了一份工作,我跟祖母住在一起,我很愛她,她待我很好,但是我感到陌生。我常常看著放在起居室壁爐台上的那排象牙製的小象出神地想象著真正的大象。

一個秋天的傍晚,我在放學回家的路上看到馬戲團的海報。以往,當馬戲團到城裏來的時候,我們總是要去看的。但是,今年,我沒有把握,我不能想象祖母會和我坐在沿街破爛帳篷的帆布下,在黃昏時分,站著看那花臉的小醜、穿芭蕾舞短裙的女士和翹鼻子的大象,突然間,我感到從未有過的孤獨。

星期六有兩場演出。那天下午,我坐在胡桃樹間的秋千上看書,努力克製自己不去想大街上的鋸木屑,不去想大象,不去想那消逝了的時光:那時,爸爸、媽媽和我會一起走進那奇妙的帳篷。

然而,5點鍾時,父親的小車在家門口停下來了,我向他跑去,“喂,寶貝,”他說,“聽說馬戲團在鎮上演出,我想我可能會說服你去看看表演。”

他請了一個下午的假,開了60英裏的車來接我。

搭在鎮邊的帳篷裏,觀眾連一半都不到,風不斷地吹進來,聚在看台中央的人數不多的觀眾們都把手插在口袋裏,但是我們誰也不在乎這一些。馬戲團裏有小醜、有一個光背的騎士和一個表演空中吊架的演員;還有狗、馬和穿著畫滿彩球外衣的魔術師。過了一會兒,在這樣一個蕭條時期的落後城鎮的黑暗的夜裏,我們看到了人類的奇跡——那些技巧嫻熟的、多才多藝的、旋轉著的、出色的表演者,他們給我們以愉悅、享受和鼓舞。接著,一頭大象被領進場來。

它很老了,歲月在它身上刻下了許許多多高低不平的褶皺和印記,使得它顯得既美麗又可怕。它走進場來,停住腳,用後腿站立著,接受我們的掌聲。

“我真希望我能騎騎這頭象。”我輕聲地說。

“你說什麼?”父親問道。

“沒什麼,”我說,“它好大,也真好看。”

這時,馬戲團的領班大聲地說道,“這是蘇茜,它喜歡人類,”他故弄玄虛地停了一下,接著說,“我們知道觀眾當中有些人很想騎騎大象……”

我屏住了呼吸。

“哪一個男孩想騎象,請上前來。”

當四個男孩子衝下看台的時候,人群一陣騷亂,耍象人拉了拉大象的耳朵,它便蹲了下來,領班幫著四個男孩騎到象背上。

我感覺到眼淚在眼眶裏打轉,但是我咬咬牙齒。當然了,總歸得是男孩子,他們什麼都能做。他們大笑著,互相緊緊地抓住,騎著蘇茜在場上打圈了。我無可奈何地看著,唉,從來就沒有人能夠做他最想做的事,生活就是這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