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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五章

隻有一天,正月初四的晚上,吃過晚飯之後,朱君忽而從家中走了

出去。我和他父親談了些雜天,抽了一點空,也順便走了出去,上前麵

陳家去,以為朱君一定在她那裏坐著。然而到了那廂房裏,和她的小兄

弟談了幾句話之後,問他們“朱君來過了沒有?”他們都搖搖頭說“沒

有來過”。問他們的“姊姊呢”?他們回答說:“病著,睡覺了。”

我回到朱家來,正想上炕去睡的時候,從前麵門裏朱君卻很快的

走了進來。在煤油燈底下,我雖看不清他的臉色,然而從他和我說話

的聲氣及他那雙紅腫的眼睛上看來,似乎他剛上什麼地方去痛哭了一

場似的。

我接到了他催我回京的信後,一時聯想到了這些細事,心裏倒覺得

有點好笑,就自言自語的說了一句:

“老朱!你大約也掉在戀愛裏了吧?”

陽曆九月初,我到了北京,朱君早已回到學校裏來,床位飯案等事

情,他早已為我弄好,弄得和他一塊。暑假考的成績,也已經發表了,

他列在第二,我卻在他的底下三名的第五,所以自修室也合在一塊兒。

開學之後,一切都和往年一樣,我們的生活也是刻板式的很平穩的

過去了一個多月。北京的天氣,新考入來的學生,和我們一班的同學,

以及其他的一切,都是同上學期一樣的沒有什麼變化,可是朱君的性格

卻比從前有點不同起來了。

平常本來是沉默的他,入了陽曆十月以後,更是悶聲不響了。本

來他用錢是很節省的,但是新學期開始之後,他老拖了我上酒店去喝酒

去。拚命的喝幾杯之後,他就放聲罵社會製度的不良,罵經濟分配的不

均,罵軍閥,罵官僚,末了他尤其攻擊北方農民階級的愚昧,無微不

至。我看了他這一種悲憤,心裏也著實為他所動,可是到後來隻好以順

天守命的老生常談來勸他。

本來是勤勉的他,這一學期來更加用功了。晚上熄燈鈴打了之後,

他還是一個人在自修室裏點著洋蠟,在看英文的愛倫凱、倍倍兒、須帝

納兒①等人的書。我也曾勸過他好幾次,教他及時休養休養,保重身體。

他卻昂然的對我說:

“像這樣的世界上,像這樣的社會裏,我們偷生著有什麼用處?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