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我、關荷、張駿分到了不同的班級,我在(1)班,沒有和任何一個小學同學同班,我的感覺就是先謝天再謝地。

初中部的教學樓一共三層,一層初一,二層初二,三層自然是初三。大樓造型是一個類似英文字母“Z”的結構,不過“Z”中間的那一豎是垂直的。(1)班到(3)班在一個樓道裏,也就是“Z”的上麵一橫,然後拐彎,緊接著的樓道是老師的辦公室,之後再一個拐彎,連著五間大教室,按序號從(4)班到(8)班。每個樓道的拐彎處都有獨立的出口,關荷在(5)班,張駿在(8)班,他們兩個在一個樓道,我在另外一個樓道,我們見麵的機會其實應該非常少。

距離(1)班最近的樓道出口,通向的是一處仿古典園林的建築,有亭台樓榭和一個小池塘,關荷和張駿所在的樓道出口有兩個,前麵的也通向這個古典小園林,後麵的則通向一個小運動場,有八個水泥砌成的乒乓球台,外圍是白楊樹林,過了白楊樹林,有排球場、科技樓、實驗樓、宿舍樓、食堂什麼的。

我帶著隱隱的激動,憧憬著一段新生活的開始,期望著這個全新的開始能帶給我一段和小學截然不同的生活。

班主任是我們的英語老師,一個眼睛小小的男老師,姓崔。他剛大專畢業,分到我們學校,校領導委以重任,讓他當班主任,所以他非常認真,我們在課堂上的任何小動作都不能逃過他的眼睛。

在我們音標還沒學全時,同學們已經給他起好外號,說他小眼聚光,美其名曰“聚寶盆”。

這位聚寶盆對我的人生影響很大,為我剽悍極品性格的塑造作出了不可磨滅的貢獻,不過關於他的故事容後再提。

第一個和我發生交集的老師是我的語文老師,叫曾紅,是一個長得很男生化的女子,短頭發、喜抽煙,是我知道的唯一抽煙的女老師。

每年的九月份,新生剛開學,都會召開學生大會,程序是校長講話,宣布新學年開始,然後初三畢業班會有一個學生代表發言,代表全年級學生表決心,努力拚搏迎接中考;初一也會有一個學生做新生代表在全校人麵前講話,最後是上個學期三好學生、優秀班幹部的頒獎禮。這裏麵不管哪個學生,隻要上台都代表著是好學生,都是莫大的榮譽,所以向來非成績優異者不可能。

那一年,教導主任把選新生代表講話的光榮任務交給了曾老師,曾老師卻完全沒把它當回事,她就在語文課的早自習上,揀看著順眼的女生讓她們朗讀課文,然後頭都沒抬地欽點了我。

我當時嚴重懷疑這個老師的腦袋被門夾了,下課後,我去找她,她正蹺著個二郎腿抽煙。

我說:“曾老師,我不可能去做新生代表講話。”

她問我:“你為什麼不行?”

我說:“因為我學習不好。”

她噴了口煙,問對麵和她一塊兒抽煙的男老師:“學校有規定要年級第一才能代表新生講話嗎?”

那個男老師笑著說:“沒有。”

曾老師聳了聳肩膀,對我說:“聽到沒?沒有這個規定。”

我有翻白眼的衝動,耐著性子說:“我從來沒在人前講過話。”

她說:“誰都有第一次,這不是正好,讓你開始你的第一次。”說完,就不耐煩地轟我走,“就你了!有囉唆的工夫趕緊回去寫稿子,別打擾我們備課。”

我真的翻了個白眼,備課?抽煙吧!

碰上這麼個腦袋被門夾過的老師,沒有辦法,我隻能回去寫稿子。稿子寫好後,曾老師看了一眼,隨便改了幾個錯別字就說可以了,看我一臉苦相,她終於金口再張:“別緊張,沒什麼大不了,你站在台上朝著台下傻笑就行了,等笑累了,也就講完了。”

我嘴角抽了抽,笑,我笑!

當時,我們初中部從初一到初三,每個年級都是八個班,每個班四十多人。大講堂裏,麵對著底下黑壓壓的上千人,再加上頭頂的聚光燈,我覺得我的腿肚子在發抖。

剛開始,我還記得曾老師說的,對著他們笑就行了,後來,我的頭越來越低,低得差點鑽到衣服裏去,腦子裏麵一片混亂,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這次演講,我非常非常、極其極其的丟人,因為聽說所有人都能聽到我打哆嗦的聲音,每哆嗦一下,跳幾個字,聲音剛大了,又猛地低下去,中間隻看到我嘴唇動,聽不到我在說什麼。

不過,這些事情,我到很久以後才知道,當時我一點不知道,雖然在台上,我腿肚子都在打擺,可下了台後,我自己心裏還挺得意,畢竟這是我長這麼大第一次在這麼多人麵前講話,有一種自己挺是個人物的感覺。曾老師也笑眯眯地說講得不錯,有了她的肯定,我更是自信心膨脹,當時我還琢磨過張駿和關荷在台下看到我講話,不知道是什麼心情,從來隻有我看他們的份,如今也輪到他們看我了。我越琢磨越得意,虛榮心很是爆發了一把。如果當時我知道自己是那麼丟人的表現,我肯定一頭撞向曾紅,兩屍兩命都好過這麼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