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了一會兒，紅藥回來，悄聲道：“奴婢剛剛去問了幾個人，都說這倆人是剛剛才湊過來的，之前沒見過。烏山縣也的確是陳國公的家鄉所在，而且我隱隱聽人家說，陳家的旁支為了討好陳國公，早有謀劃在老家修座養老的別苑，他們那三小姐這麼跋扈，上梁不正下梁歪，陳家人怕也好不到哪裏去。”
鄭丹盈聽完想了一會兒，總覺得今天的事發生得太巧合了些，不免心裏不安。但見那嚴氏自衣襟內掏出一張皺巴巴的地契遞上，還有一卷什麼東西攤開來，上麵寫著許多字，顏色很暗，倒像幹了的血一般。
“這是血書，大人請過目。”嚴氏捧著手中的物證，高高地遞到京兆伊跟前。他來時就知道了個大概，論理這種事不該他沾，可他今日的做法卻大大出乎人意料，不僅雙手小心將證物接過，且口內信誓旦旦地保證：“天子腳下，居然發生這等欺壓百姓的惡性事件，實在是孰可忍孰不可忍！嚴氏你先起來，隨本官會衙門裏頭錄了口供，這便寫了奏折，參他一本！”
“真是青天大老爺呀！”嚴氏感動地涕泣不止，一麵又向立在後邊的鄭丹盈道：“大人，就是這位小姐救了民婦和女兒。”
“鄭小姐古道熱腸，本官會如實上奏的。”京兆伊連忙道。
鄭丹盈不由地微蹙了下眉頭，淺笑道：“大人客氣了，不過是湊巧，算不得相救。”
“不不。”嚴氏在一旁搖頭，上前兩步恭恭敬敬道：“今日若非小姐的車駕和這位身手厲害的小哥出手相助，恐怕我們母女等不到大人趕來，就要死在他們手裏了。小姐的救命之恩，我等死也不敢忘，來世做牛做馬報答您呀！”
說著就要跪，幸虧紅藥反應迅疾，一手一個及時給托住了。鄭丹盈道：“無功不受祿，我沒有幫你什麼，你要謝就謝這位大人吧。紅藥，我們也出來大半天了，該回去了。”
“是是，瞧我這記性，小姐上車吧。”紅藥忙去扶她。
嚴氏猶要跟上去道謝，被紅藥巧妙地攔住了，嘻嘻道：“嚴夫人請留步。正如我們小姐所說，今日事純屬巧合，並不敢居功。你還是伸冤要緊，旁的都不重要。”
“是，恩人。”嚴氏有些不好意思地垂下頭，小聲喚了句，見鄭丹盈已經放下簾子，忙拉了女兒靠邊站，將中間的主道徹底讓出來。
阿湛收起長鞭，已經跳上馬車，與車夫並排坐了。
圍觀的群眾也自覺地讓開道，馬車麟麟而去。紅藥方吐了一口長氣，歎道：“我若不攔那一下，她怕是要跟上車來！見過熱情的，沒見過這麼熱情的。”
“放心，她還有冤要伸，不會跟來。”鄭丹盈笑道。
紅藥想想也是，遂點頭：“告的可是陳國公府，好大一個來頭，也難怪被人追殺。”
“這你就不懂了。”鄭丹盈瞅了她一眼，微微一笑：“若果真是陳家，她隻怕連京都的城門都進不來，還由著她鬧到這個地步？”
“小姐莫非說——”紅藥一下子睜圓了雙眼，以不可置信的口吻道：“可誰這麼大膽，居然抹黑抹到陳國公府頭上，若是查出來，她還有命？”
“所以我說你不懂。”鄭丹盈輕輕搖頭，語重心長道：“凡事不能隻看表象。那嚴氏既然敢這麼大張旗鼓地鬧騰，此事自然是有個眉目，我看八九不離十。但你若說她一介弱女子，一身素縞，千裏迢迢，居然能一路避開人追殺到得京城，沒有人推波助瀾能辦到，我是不信的。”
“是啊，我怎麼沒想到這一節上頭？那烏山縣離咱們這裏沒有千裏，也有幾百裏，她還帶著個拖油瓶，沒有人在背後幫著，早死不知多少回。隻是這幕後之人，究竟何方神聖？”
“這就不幹我們什麼事了。”鄭丹盈端起黃花梨木小幾上的茶盞放到嘴邊，抿了兩口又放下。
紅藥道：“那陳三小姐忒不講道理，如今有人尋他們晦氣，我高興還來不及呢。”
“依我說，這事還是太湊巧，你回頭讓管家去外頭打聽一下。”
“這個我喜歡。”紅藥一想到陳家可能倒黴，心裏便有種幸災樂禍的高興勁，再聯想起陳三小姐那晚咄咄逼人的模樣，越發拍手稱快。
哪肯去細想這背後的關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