泡在冷水裏發抖不能解決困惑。葉真吃力地擺脫泥濘,一邊向幹燥的河岸走,一邊暗自盤算:氣溫15度左右。空氣濕度大約60%。褲腿淅淅瀝瀝地滴落泥水,黃土?她所在的城市不是這種土質……她本能地抬起頭去看星星——天上滿布銀白色亮點,多到一眼找不出她需要的星座。
一陣夜風吹過,她整個人要凍僵了,不能自已地哆嗦。目光彌散在星座當中,毫無頭緒。腦子嗡嗡作響:這是南半球的夜空,還是北半球?該死!怎麼會有這麼多星星!我為什麼在找星星?找到又能怎樣?胸口……到底有沒有被子彈射穿?紋身又是怎麼回事?難道死裏逃生,傷口也愈合?那要經過多久?我怎麼會被丟在這裏?哦!那是獵戶座嗎?
她終於找到希望,但仔細看,不是獵戶座。沮喪和混亂瞬間取得全麵勝利,逼得葉真抓頭,咆哮出一句髒話,癱坐在岸邊野草中。
冷靜,葉真,你是個密探,去看,去聽。她閉上眼睛深呼吸,仰頭重新審視夜空。
這次徹底愣住:頭頂的銀河,寬得不可思議。她情不自禁地站起來。銀河什麼時候變成這樣?她仔仔細細地看,想從中找出符合她常識的跡象。但所有的星星似是而非,像是她認識的星座,又像第一次看見。
一顆異常明亮的大星吸引了她的注意。光芒微紅,但位置絕不是火星。葉真迷惘地琢磨時,河邊傳來警惕的腳步聲。
很快,兩個人探頭探腦地穿過蘆花叢,打量葉真。一個瘦小,一個魁梧。麵目不太能看清,隻見他們都握著刀,刃上寒光刺眼,足見鋒利。他們發現她,馬上用葉真聽不懂的語言交換意見,聲音和神態當中沒有善意。
盡快脫身。這是葉真的判斷。與手持尖刀的男性對峙,不容樂觀。她飛快地觀察:周圍空曠,朝哪個方向跑沒差別。
他們達成一致,其中一人向葉真走過來,嘴裏嘀嘀咕咕地衝她說什麼,葉真聽不懂。她慢慢地向後退,保持與他們的距離。
忽然,意想不到的事發生了:後麵的男人對準前麵那人的背直刺一刀。被刺的人大聲狂叫,也揮舞著尖刀反擊。結伴而來的兩個男人,頃刻在葉真眼前相互廝殺。葉真完全不明白,也無法想象這是什麼狀況。她趁機跑開,但凍僵的手腳不聽使喚,沒幾步就被突起的石塊絆倒。
身後那兩個男子也倒地不起。大片的血染紅河灘。
葉真懵了一會兒,慢慢走回去。血腥越來越真切,她可以看到那些血變冷,凝固,生命從有到無。其中一個人還在用葉真聽不懂的語言*,聲音越來越輕微。
人類有救助同類的本能。蕭先生曾經這樣說。不需要教,小孩子就知道在看見虛弱、垂危的人時,示警求助。就算反複教給孩子們“不要理會陌生人”,還是有人學不會。葉真,你天生就有這種缺陷,沒法成為刺客,也沒法成為做決策的智者。你隻能當個密探。
他說的沒錯。所以他倒在地鐵隧道裏,葉真本能地想停下來。
“喂!”她拍拍傷者的臉頰,希望他能保持清醒。雖然到這時候,清醒對他來說沒什麼用。
手碰到那人的一瞬,戒指突然噴出無數纖細的銀色藤蔓,饑渴地掃蕩血漬。葉真嚇得向後跌坐。銀蔓迅速縮回,變成祖母綠寶石旁邊的托架。
“救……命……”尚未跨過冥河的那人仍在哼哼。這次葉真聽懂了。“喂!你!”她推了推那人的身體。可她在震駭之中失去謹慎,忘記他手上仍緊握一柄利刃。
男人本能地用最後的力氣,半截刀鋒刺進葉真的小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