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再來找爵爺。”瞬行千裏的獵影人說著,在空房間的窗外插了一枝玫瑰花。它眨眼功夫紮根生長,擋住了窗。“爵爺說,你和家人遇到危險,就折斷玫瑰花——這是他欠你的,為了房間的主人。”說完她就消失不見。

這就是獵影人,隱山爵雲瞻的創造。

項好心鎖好那個空房間,再也不打開。她心裏隱隱地怪罪雲爵爺。關於他和獵影人的話題,她從來不想聽。

遠離他們、遠離他們、遠離他們!

——這是她作為女人的直覺,或者……是誰留在她心裏的遺言。

偏偏最近幾年,關於獵影人的話題鋪天蓋地。

大頭從衙門下班,時不時帶回小道消息:“雅皇跟雲爵爺翻臉了。”“想想也是——他不老不死,比皇帝還神奇、比皇帝威信還高。這已經夠糟糕。雲爵爺還不停把人變成神仙。哪個皇帝受得了啊!”

過幾天他又說:“你說須臾的山民也不少,隻有雲爵爺有這能耐,是不是有點奇怪?別的山民,比如我舅舅,為什麼做不到呢?以後再出現的山民,會不會也有這種能耐?哦對了,雅皇下令,各地積極報送山民,一經查實,免稅三年。你說,雅皇是不是也想弄一支隊伍,像獵影人那種,跟雲爵爺打起來?”

又過了幾天,“雅皇正式下令說:人有人的活法,山民有山民的活法,不能亂了套。現在所有的獵影人都登記在冊了,以後再有誰犯糊塗化身獵影人,全家問罪!”

接下來是件大事。大頭不勝惶恐:“哎,娘呀!不得了啦!你知道為啥這些天,那麼多飛童在天上飛來飛去嗎?獵影人發瘋了!連殺無辜,屠殺城鎮!沾了他們的氣息,人都瘋了!雅皇請珠白大祭司出動飛童,把他們全燒了!”

那是去年的事。有些獵影人發瘋,普通百姓也跟著癲狂。如果一個地方出現獵影人,不管有沒有人發瘋,這地方必須焚燒、廢棄。好在蒼花寺的珠白,手下有足夠多的飛童——據說是小孩子的靈魂變成的龍。它們噴吐烈焰,燒盡須臾一切不純。

雅皇才是瘋了呢。好心偷偷地想:為了和雲爵爺對抗,去拉攏珠白。她可是須臾恐怖榜的榜首!

皇帝也好,隱山爵也好,珠白也好……他們無所不能,也有無能為力的時候。糟糕的是,無論他們是放火還是救火,好心這樣的普通百姓,隻是一無所知蒙受殃及的池魚。

好心拿出剪刀,又看一眼,默默祈禱:姑娘,你可千萬別是獵影人啊!咱們好說好商量,就紮一下,看看你到底會不會流血。

她正這麼嘀咕,遠遠看見家門口台階上,她兒子大頭抱膝坐著,在抹眼淚。好心趕忙跑過去問:“大頭,怎麼了?”

大頭眼淚汪汪地說:“娘!舅舅他……又犯病了!他又開始叨叨‘騙局’、‘騙局’!”

好心的腦子“嗡”一聲。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她將剪刀別到後腰,抬頭看了一眼天頂。

山門星還在閃亮,但光芒漸漸轉微。

攤上它就沒好事。好心歎口氣:但願今夜過後,它再也不要放光。

*

葉真現在知道幾件事:這個男人也是被光榮之手丟下,但他忘了自己是誰,名字、來曆一概不記得。葉真說了自己記憶中最後一個年份,2019,他感到熟悉,確定那也曾是他生命中的一年,但不知道這一年發生了什麼。

他來這裏時大概十歲左右,記得“觸手”和“瓦蕾娜”,內心深處認定這是一個巨大陰謀——和葉真一樣。如今已過去二十五年,他還困在這裏,無數次認為,這就是“手”對他的處置:為了他自己根本想不起來的緣故。葉真出現,他馬上認定她是這個超長騙局的新篇章,竟然還有點小小的激動。